刑天好像真的死掉了,太陽即便是快要落山,亂石堆里的血流也不再流淌,刑天依舊靜靜地趴在那里一動不動。
深秋的時候,天氣已經有些寒冷了,只是沒有蒼蠅,食腐獸們也按捺不住自己想要進食的沖動,有爪子的開始慢慢向崖璧下靠攏,有翅膀的正在呼扇著翅膀,也想第一時間抵達晚宴所在地。
享受完一頓晚飯的咕嚕獵人也開始動彈了,既然沒法子活捉刑天,就只好砍下他的頭顱帶回去。
他繞著圈慢慢的接近刑天,一雙深陷在眼窩里的黑色雙瞳緊盯著刑天,手里的戰斧手柄已經被他捏的汗津津的。
他其實很想站在遠處投擲大石頭砸碎刑天的腦袋,只是想到了隸首的要求,這才強忍著沒有這樣做。
沒有能夠活捉刑天,已經是罪過了,如果再拿回去一顆爛糟糟無法分辨的人頭,他獲得的賞賜說不定就沒有了。
刑天的眼睛閉得緊緊的,看樣子是死定了。
咕嚕獵人終于來到了刑天的身邊,感受到半點活人的生氣,于是,他擦拭一下額頭上滲出來的汗水,高高地舉起戰斧猛地砍下來,準備拿走刑天的人頭。
斧頭還沒有落下,他突然在刑天的眼角發現了一滴眼淚,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匍匐在地的刑天卻轉過身來,嚎哭著張開手臂跟雙腿,刑天粗壯的雙腿牢牢地夾住了咕嚕獵人的雙腿,他的雙臂牢牢地抱住了咕嚕獵人的身體,口中發出一陣陣像是嚎哭,又像是咆哮的怪響,一張噴吐著濃烈血腥味的大嘴準確的咬在咕嚕獵人的咽喉上。
瘦弱的咕嚕獵人承受不住刑天龐大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于是,刑天龐大的身體就覆蓋住了柔弱的咕嚕獵人的身體。
這一次,刑天咬破血管之后,就沒有松開,他很渴,在流淌了那么多的血液之后,他的身體已經焦渴到了極點。
同樣焦渴的還有那些食腐獸,當刑天撲倒在咕嚕獵人身體上的時候,它們也出動了,有的奔向沒有吃完的母熊,有的奔向了那具被刑天壓迫了許久的咕嚕獵人的尸體,同樣的,刑天在覓食,這些食腐獸也在覓食。
僅存的咕嚕獵人在失去了太多血液之后,慢慢的也就不再掙扎了,原本如同黑寶石一般的雙瞳,漸漸地失去了光澤。
刑天將頭從咕嚕獵人的脖子上抬起,一雙炭火一般通紅的眼珠子像是要點燃這即將到來的黑夜。
“啊”刑天大叫一聲,這一聲如此的絕望,如此的凄慘,卻連身邊的食腐獸們都驅趕不走。
食腐獸們都知道,這是這頭猛獸最后的哀嚎,不足為慮。
刑天跪著在地上行走,找到一個低矮的樹杈,將后背上的羽箭別在樹杈上,一根根的將羽箭拔除。
隨著羽箭逐一拔除,豪豬一樣的刑天終于失去了背刺,他寬厚的背部多出來很多血洞,只是,這些血洞沒有多少血流出來。
好不容易拔光了羽箭,刑天就氣喘吁吁地背靠著崖璧坐下來,他覺得自己每一塊肌肉,每一根神經都在痛苦地哀嚎,只是,他的最該哀嚎的嘴巴卻閉得緊緊的,一言不發。
此時,太陽正緩緩落下,無邊的黑暗眼看著就要從大地上升騰而起,刑天張開了被血糊住的嘴巴,吃力的吟誦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