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耳朵好,問道:“為何叫他小裴先生?”
袁知恩笑道:“陛下是大裴先生,他當然只能做小裴先生了。”
皇帝來了幾分興致:“為何稱呼朕為大裴先生?”
“敏而好學,虛懷若谷,公正嚴明,深得敬重,堪為先生。所以陛下是大裴先生。”袁知恩一本正經地回答著,將地上散落的奏折收好放在御案上。
“馬屁精。”皇帝瞪他一眼,問裴融:“你為何當著那么多人斥罵二皇子?有人和你說了什么嗎?”
裴融道:“無人與微臣說什么,是微臣自己聽到看到的。早就想要勸誡二殿下,一直沒有機會,那天剛好說起這個,微臣沒能忍住,就開了口。現在想來,確實不妥,應該私底下勸誡的。”
皇帝一笑:“你這個性子,死犟死犟的,實在不招人喜歡,總也不肯改,不然怎會經歷這許多坎坷?確實無人與你說什么?”
裴融坦然道:“確實沒有。微臣也不是人云亦云之輩。”
皇帝便不再多話,揮手命他退下:“天色不早,回去吧。”
裴融也不多問,叩首拜別,卻步退出,折身離開,一板一眼,一絲不茍,無可挑剔。
皇帝收了笑容,淡淡地道:“老袁啊,你怎么看?”
袁知恩恭敬地道:“陛下,裴向光此人就這德行,您別指望他能改好。奴婢覺著,您要不把他打發出京好了,不然以后只怕還有得讓您生氣的。”
皇帝沉思片刻,把彈劾裴融的那堆奏折丟給他:“燒了,看著就煩。”
到底也沒說要把裴融怎么辦。
袁知恩將奏折收在懷中準備出去燒掉,又聽皇帝在身后說道:“讓范連衡去給二皇子妃診療,不許有任何不好聽的話出來。至于那個妾,叫什么的?生下孩子就打發了。”
袁知恩眉眼不動:“是。”
到了御書房外,他的徒弟迎上來接過奏折,跟著他往外走,悄聲道:“師父,這事兒就這么算啦?徒兒沒看懂,您老指點指點唄。”
袁知恩拍了徒弟的背脊一巴掌,罵道:“小兔崽子,該機靈的時候穩不住,不該抖機靈的時候比誰都能行。聽著,我只說一遍。”
“咱們陛下最講規矩,當初那位……”袁知恩指指樊貴妃所在宮殿的方向,低聲道:“……跪在御前苦求,非得打破老祖宗傳下的規矩,不肯自民間選妃,一心迎娶高門貴女,說是情比金堅。信誓旦旦,言猶在耳,這才幾年,就開始嫌棄薄待。寵妾滅妻倒不至于,但也差不多了,這般急功近利、薄情寡義、翻臉無情、不念師恩、不講規矩之人,呵!”
“說到底,還是太急了啊!龍體康健,圣明著呢,豈容得小人作妖,且等著看吧。你問裴向光啊?陛下喜歡他,以后見了多敬著些……”
袁知恩師徒越走越遠,漸漸隱入紅色宮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