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等,便到了深夜。
暮鼓早已響過,裴融仍然未曾歸家,檀悠悠叫了好幾個人去問,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這可是從未發生過的事。
到了二更時分,裴老爺便著人多次出來問詢:“侯爺還未歸家么?”
畢竟裴融是個大孝子,早晚必然要在長輩跟前問安的,裴老爺久病,又才回京,日常幾乎與外界的人沒什么往來,每天也就逗逗萱萱,等著兒子過去聊聊天罷了。
這天天見著的人,突然沒去,他不習慣。
檀悠悠心里著急,卻不打算告訴那邊實話,只道:“侯爺外出訪友,之前說過今天夜里可能不回來。請公爹安睡,明日就能見到了。”
李姨娘將這話傳過去,裴老爺抱著手直嘆氣:“是我害了我兒,若非我的緣故,他也不會丟掉差事,更不會似現在這般放浪形骸,宿醉不歸。”
“老爺啊,偶爾訪友不歸不稀奇,侯爺哪里就放浪形骸了。”李姨娘是真好奇:“說來,到底是為了什么事得罪的宮里?”
裴老爺嘆氣不語,悶悶不樂。歪在椅子上打了會兒瞌睡,突然間咋呼呼地叫道:“我兒危險!我兒快躲起來!”
李姨娘嚇了一跳,忙著把人推醒:“老爺快醒醒!您做夢了呢!這是在家里,都好好兒的。”
裴老爺驚醒過來,眼珠子驚慌失措亂轉,神色驚恐,緊緊抓住李姨娘的手道:“不得了!我夢見向光出事了!你快去前頭看看他回來沒有!若是還不曾歸來,便讓兒媳婦過來!”
此時已經三更,李姨娘打心里不認為這是什么大事件,并不樂意去北跨院打擾檀悠悠惹人嫌,便苦勸:“老爺,夢是反的!咱們是在天子腳下,不管怎么說,咱家也是個侯,誰敢亂來?怕是不要王法了!”
“你去不去?不去就滾!”裴老爺抓起茶盞扔過去,暴跳如雷。
李姨娘只好忍著委屈去了北跨院,原以為檀悠悠大概早已睡下,不想北跨院燈火通明,主仆都沒歇息。
檀悠悠看著賬本等裴融回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其一,裴融是很講規矩的人,出門之前必有交待,也要求她有交待,否則即為反常;
其二,宵禁嚴厲,因犯禁吃虧甚至被打死的勛貴宗室、乃至大臣不是沒有,她怕裴融吃虧;
其三,她看裴融最近的行為舉止,總覺得他有事瞞著她,怕他鬧得大了,陰溝里翻船害著自個兒。
李姨娘期期艾艾說了來意,只怕檀悠悠拒絕,便道:“妾身覺著侯爺夜宿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這半夜三更的,也打擾夫人休息,老爺大抵是夢魘著了,沒清醒過來,他最近越來越糊涂啦……”
檀悠悠抬手止住她:“不必多言,我隨你去。”
李姨娘簡直喜出望外,忙忙地往前引路,不住討好夸贊檀悠悠大度謙和,不計前嫌。
檀悠悠一笑而已:“過去的事不必再提,總要看在侯爺和大小姐的面上。姨娘只管安心服侍公爹,有什么需要和不方便的,都可以來找我。但只一條,不要無事生事,便可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