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除了檀知府一個,還有兩個坦胸露懷、身強體壯的男人立在一旁,目光不善地瞪著他。
檀知府幾次三番試圖與他們搭腔,都遭到了冷遇。
久而久之,他也抱定死豬不怕開水燙、聽之任之的想法,盤膝而坐閉目養神。
卻聽隔壁一聲凄嚎乍呼呼地響起,令人毛骨悚然。
跟著,就聽見鞭聲、喝問聲、慘叫、哭號依次響個不停,更有人捏著嗓子尖聲道:“這種不忠不義、貪生怕死之輩,留他何用?來人啊,把他的子孫根去了!”
一聲凄厲的慘叫傳來,跟著一切歸于平靜,死一般的寂靜。
檀知府全身汗毛倒豎,冷汗浸透衣衫,更覺著下檔那塊兒仿佛少了一塊布料,涼颼颼的。
他想起了自己也曾小貪過,但真沒拿過百姓的血汗錢。
想起自己也曾和同僚斗爭過,陷害過人,但那都是為了保住自個兒。
他還想起,自己曾經背叛過梅家,騙娶了周氏(當然,這些話,檀知府沒講給自家的妻妾兒女女婿們聽)。
他反復地想,自己有沒有犯過大事,欺君秧民,結論是沒有。
再跟著,他就亂了套,腦子里一團漿糊煮得“噼啪”響,整個人除了瑟瑟發抖還是瑟瑟發抖。
等到聽見門鎖響,有人進來,他一抬眼就看到了一把雪亮的刀子,于是一慌一怕,眼睛往上一翻,給嚇暈過去了。
再醒來,他還在原地,不同的是身下墊了個草墊子,身上蓋了床棉被。
一個內監站在他面前笑吟吟地道:“檀知府,是吧?為什么暈倒?是身子不康健么?”
他實話實說:“身子康健得很,是被嚇的。”
內監就翹著蘭花指,“吃吃”的笑:“俗話說得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這是做了什么虧心事,怕成這樣?”
檀知府想著自己反正也落到這個地步了,真是一點錯都不認也太假了,人無完人,金無足赤,完美無缺的是圣人,是皇帝陛下。
何況自己那點事兒,這京中誰不知道啊?雖則梅姨娘給他蓋了塊遮羞布,但實際上大家都心知肚明,藏著掖著,反倒被人輕視笑話。
他便老老實實地招認,把自己早年那點兒事悉數說了一遍,再說到梅家對他的恩惠,半點沒隱瞞。
只不過說的時候很注意措辭,誠心誠意表示了懺悔,再說到梅姨娘和檀悠悠,說自己一直在盡力補償她們母女云云(這一段,檀知府又略去了,沒敢說給家里人聽)。
跟著又說了自己這些年的宦海浮沉,以及做了些什么事,關于民生又有什么想法和計劃等等。
他還請那內監幫他帶話,說是等他死了,家中所有財產、事情悉數交給周氏全權處理,妾室們若有好去處,便可自請離去。
交待完后事,他便躺著不動了,聽天由命。
那內監也沒多話,抱著拂塵自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