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陣子,便有人來領他出去,在宮里頭彎彎繞繞地走,兩邊盡是紅色的高墻。
他全身衣衫盡數被冷汗浸濕,一路走一路打顫,頭發也是亂糟糟的,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他以為是要送自己出去呢,沒想到那人竟然把他領進一間屋子,叫他在那等著。
等啊等啊,眼瞅著天快黑了,才又有人把他領去隔壁,叫他在地上跪下。
“就擱這兒等候傳召吧!”說話的是個看起來很和氣的胖子內監,穿得挺講究周正的,其余人都很怕他的樣子。
檀悠悠和裴融對視一眼,想必這是袁寶來。之前那什么草墊子、棉被子,只怕都是袁寶來給的。
檀知府見全家都被自己給鎮住了,尤其梅姨娘和周氏二人,臉上再不是那種淡淡的表情,而是嚴肅地看著他,認真傾聽,就又打起幾分精神,接著往下說。
“我在那跪啊跪,跪到雙腿麻到不像是我自個兒的,終于,有內監尖聲尖氣傳喚他覲見。
我是真不敢抬頭,我這一身見不得人,不想陛下十分溫厚和氣,問我冷不冷,賜坐賞熱茶,這才問話……”
檀知府眉飛色舞,開始吹噓他如何奏對,如何機智有條理,如何展露真才實學……
孩子們還好,聽得津津有味,錢姨娘等人也是滿眼崇拜。
周氏和梅姨娘卻是不怎么感興趣,低著頭只管喝茶,不出聲拆臺就算是捧了場,盡了力。
檀知府很懂得見好就收,見周氏和梅姨娘不耐煩了,就沒再繼續吹噓自己,改為吹捧皇帝:“陛下雄才偉略,睿智寬厚,實是明君……”
這時候,最小的檀至敏適時發問:“既然如此,皇上為何要讓官差在大街上把爹抓走,還要給您套麻袋,讓人在隔壁受刑嚇唬您,活生生把您嚇暈倒,再讓您在冷冰冰的地上跪那么久呢?”
“這是因為……因為……”檀知府答不出來,他當然知道為什么,軍中有殺威棒,他是品行有缺,不為人所容,皇帝要用他,又怕他忘恩負義,為了自個兒升官發財亂搞,所以要給他厲害瞧。
嚇破了膽子,再去當差辦事,不就乖順老實了么?他也會用這招收伏對待手下。
但因有關陳年往事的細節他為了面子,都有意給隱了,所以還真難得向檀至敏和檀至昌解釋清楚。
裴融替他解了圍:“君心難測,陛下自有考量。你們長大就懂了,現在無需多問,問了也聽不懂。”
檀至敏和檀至昌一起點了頭:“原來是這樣。”
“對啊,對啊。”檀知府感激地看向裴融,真心覺著自己很有眼光,挑的女婿實在是好。
這年頭,這么體貼關愛長輩的年輕人真心不多了,而且還生得好,有才有財。
馮寶山一直默默站在角落陰影處當柱子,這時候再也忍不住,跳出來露了把臉:“檀大人,晚輩知道您好就放心啦,天色不早,該回了,這便告辭。”
檀知府才經劫難,看誰都比平時生得好,也不嫌棄馮寶山黑胖壯了,笑瞇瞇地道:“今日真是辛苦小馮將軍了呀。”
馮寶山委屈:“大人叫晚輩的字罷。”
人家未來丈母娘都叫他的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