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找到爸爸,他們在吃午飯,我在無聲的哭著想要回家,流下來的累潤濕了我戴著的口罩,一個又一個,直到口罩上的眼淚都能滴下水珠的時候,他們吃完了飯,又把我帶進了那個到處都充滿怪味兒的旅舍。
本來我以為可以逃離這里,沒想到這一次又是我的妄想。
跟著爸媽醫院大街溜了幾圈,好不容易從人山人海的浪潮里邊鉆出來,即使不想睡在這兒,可是身體的疲憊不堪,快要闔上的眼皮,使我迫不及待的躺在了那張床上,沒有脫掉鞋子,沒有脫掉衣服,甚至連口罩都沒有摘下,我就已經閉上了眼睛。
但閉上眼睛的并沒有睡著,只是迷迷糊糊的,我知道自己很累,壓根就不想動,已經闔上的眼皮再睜開,就是一個艱巨的任務。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只感覺這個世界在不停的旋轉,而我嘗試著走進那黑暗的盡頭,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黑暗的盡頭在哪兒?
我的世界一點兒光亮都沒有,我怕光亮,所以我把它趕走了,只剩下了一片荒蕪,后來黑暗拯救了我,我想進入那里,就像雪花融化掉一樣,讓黑暗保留住我最后一滴還算有顏色的水珠……
可是我還沒有徹底融入黑暗的時候,就被拉起來吃飯。
可是看著那些飯菜惡心難受的感覺有上來了,僵硬的手顫抖著拿著筷子,卻遲遲沒有伸向飯菜。
“你到底想要怎么樣!來都已經來了,病也看到頭看出是什么病了,你又做什么妖?
你想回家,回家病能好嗎?”
“媽媽,能好,能好,我們回家好不好,我不想住院。媽媽真的,回家,回家我就好了。”
打著嗝的我說完這么長的句子說一個字停頓一下,我真的感覺自己快呼吸不了了。
“好了?住院押金,費用我們都交好了。你讓這錢打水漂?”媽媽冷著臉問。
眼看媽媽這里沒有可能,我就跑爸爸邊上,拽著他的衣角“爸爸,爸爸,我們回家好不好,回家我就好了,真的!我病是裝的!”
因為太激動,那嗝的頻率變得更快了,嗝打的我嗓子生疼,可是那些我一點都管不著。
我注意到的只是爸爸掰開了我拽著他衣角的雙手,然后冷聲道“吃飯。”
從小我就怕我爸爸,即使現在他對我很好,可我也還是怕他冷臉。
充滿汗漬的手顫顫抖抖的伸向被我放下的那雙筷子,又似怕什么一般的躲開了。
不知道為什么,現在我特別想哭,明明感覺天天哭,眼睛早已經流干了,沒想到抬頭時我已經是淚眼迷離,地上的一小攤水漬被我用腳踩住了。
熬不過我的他們最終也沒有讓我吃那些飯,也沒有給我希望說要回家。
那天下午天氣陰沉,陣陣風刮起了地上的灰塵,樹上已經泛黃的樹葉,以及這個世界令人作嘔的味道。
低下頭,帶上口罩,已經及腰的長發披散下來似是陰間的女鬼一般。
這個世界的人還是那么多,一群一群,人潮川流不息,我聽不到任何聲音,耳邊的嗡嗡聲已經夠我心煩的了,可是今天的爸爸卻故意扔下我一個人走。
沒有寬厚溫暖的胳膊給的安全感,我渾身冰冷,好似被泡在了寒池中。
媽媽個子矮小,我比她高處一點兒,拽著她的衣角我沒有一點兒安全感。
可是爸爸早就走的找不到人間。
擁擠的人群,流動的車海,嘈雜的人聲,汽車的鳴笛,讓我想要逃跑,逃離這一切。
但媽媽的手拉住了我,那雙手粗糙而又溫暖,不像我的手,手心滿是黏膩膩的手汗。
一如既往地程序,擠進人群里掃描健康碼,然后在醫院保安的注視下隨著人群進入綠碼通道。
再然后就進了那個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會鎖著,只有護士和醫生才能開門的住院病病區里。
手腕上的腕帶就想一把鎖,徹底鎖住了我。
時川16歲精神科二病區
這是我現在的身份,也是束縛住我的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