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勁秋聽后,猶如當頭一棒,他神情恍惚地又走回到竹林里,回到了那塊石頭旁,耳邊想起如霜那撕心裂肺的呼救聲:“爹爹,救我,爹爹,救我!”
忽然冷勁秋感到天旋地轉,一頭栽倒在地上。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傾盆而下,在地上濺起朵朵水花,也把暈倒在竹林里的冷勁秋給澆醒了,他睜開眼睛,倚靠在那塊血跡斑斑的石頭上,此時石頭上的血跡已經被雨水沖刷干凈了,但冷勁秋卻依然聞見了瓢潑大雨中的血腥氣,他手里緊緊捏著如霜的那只小花鞋,悲從中來,短短數日,他就喪妻失女,兄弟們死的死,走的走,失蹤的失蹤,他最敬重的兄弟被捕入獄,他忽然間覺得自己一無所有,雖然那位凌先生曾給他講過一些生命的價值與意義,他當時聽后,猶如醍醐灌頂,猶如在茫茫黑夜中見到了一絲光明,那位凌先生就是他的指路明燈,但現在凌先生自己這盞明燈已經到了油枯燈滅之時,他感到自己的生命之光也將隨之熄滅。
他感到支撐自己活下去的動力已經消失了,他的身體已經成為了一具行尸走肉,他漫無目的地走在竹林里,他的耳畔傳來了秀芹的溫柔細語,如霜銀鈴般的笑聲,老二豪爽的叫好聲,他的眼前出現了凌先生的那儒雅的身影,春芽子敏捷的身手,刀疤拉響手榴彈時的豪氣,老六忠厚老實的面容……
那些他所熟悉的人,他們的樣貌,他們的聲音在他的耳畔,在他的眼前久久地走馬燈似的來回閃現。
冷勁秋走到了河邊,河水因大雨而暴漲,漫出了河堤,冷勁秋朝河里走去:“霜兒他娘,我來了,老二,我來了,你們等等我,我來了……”
冷勁秋一步一步朝河里前行,河水漸漸地淹沒了他的腰際,他的胸口,直致沒頂。冷勁秋感到一陣窒息,他閉起雙眼,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但是,冷勁秋的命實在是太硬了,閻王爺還是沒有把他給收了去,一個大浪把他給沖回了岸堤,而等他蘇醒后,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火堆旁,一個單薄的身影正在給火堆添柴。冷勁秋定睛仔細一看,這個單薄的身影不正是破廟里碰到的覺恒師傅嗎?
“怎么又是你,覺恒師傅?”冷勁秋支撐起身體,坐了起來。
“施主,貧僧跟你還真是有緣啊!”覺恒一邊添柴,一邊回頭朝冷勁秋笑了笑。
原來覺恒見冷勁秋一人顫顫巍巍地騎在馬上,怕他又出意外,便騎著他的那匹小毛驢,一路跟隨而來。
“是師傅把我從水里救起來的嗎?唉,師傅,你又何必救我呢?”冷勁秋以為自己這次獲得重生又是覺恒師傅出手,把他從河里撈了起來,可是這次他已然沒有活下去的念想了。
“貧僧不會游水,是大浪把你送回來的,施主,老天不收你啊,你就別一心求死了。”
“難道我此生的苦難還不夠,老天爺還要讓我繼續飽受人世間的折磨嗎?”冷勁秋沒想到自己求死不得。
覺恒把一塊柴火扔進火堆中,火焰猛地亮得炫目,覺恒淡淡地說道:“人生百年,轉眼成空。錢財固然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可其他的名利,情緣,恩怨亦是如此,一切邂逅,悲喜皆由心定。不如把凡塵俗事拋開,坦坦蕩蕩,不讓自己在悲傷中度過,隨緣起止,隨遇而安。人生一場,不過活一回心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