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不知道對方叫什么名字。
他的淚水流了下來。
回頭看過去,舍友們面面相覷。
他們的淚水流了下來。
沒有什么傷心,沒有什么激動,沒有什么嚎啕。
只是很奇怪的有些胸悶,也不影響吃肉喝酒。
“你怎么哭了?”身邊的烈問道。
雉看了過去:“你也哭了啊。”
“是嗎?”烈啃著肉。
“是啊!”雉使勁點頭,又啃了一口肉。
“可是我又為什么哭了?”
“那我哪兒知道?吃肉吧。”烈答不上來。
沒有人能夠答得上來。
那華服的年輕人只走一走,看一看,問一問。
王翦站在高臺上,有些感嘆,又無所適從。
兵法里有“愛兵如子”的戲碼。
不過“愛兵如子”需要的是一個高與低的身份差。
將軍對于一兩個兵士好一分,兵士們齊齊感念,回報十分,這個叫做愛兵如子。
甚至王翦也知道,自己在最開始把食物弄得差一點,然后再過去視察,而后把個沒有背景對軍需拉出來,在兵士們面前打一頓,而后把伙食稍微調好一點,便可以收獲到十倍于現在的軍心。
但他終于沒有做。
不是沒有用,而是不需要。
而且,即便是做了,好似也斗不贏下面那個隨意地走走看看的年輕人。
年輕人在下面走了走,看了看,了解了真實的情況,隨后沒有做什么,回到車架上,離開。
自始至終,他沒有對于王翦練兵的方略或者手段提出一分質疑。
王翦也不需要為避嫌而修改自己的方法。
兵士們混混沌沌的,吃飽了只有一個時辰的休息。
隨后又要頂著烈日去訓練。
苦不苦呢?
這當然是不消說的。
苦!
簡直他媽的不是人吃的苦。
然而那肉,那酒,那每一日按日子給的工分。
那也是他們大家所想都不敢想的。
征兵而不打仗、服役而管吃住、幾乎每天都可以有三餐飽飯吃。
每五天都可以有兩餐吃肉吃到飽的。
這對于一群一貫吃不飽飯的人而言,就是世間最好的享受。
這是地獄,也是天國。
苦一些,大家咬咬牙,在心里罵兩句王翦的祖上,也就過去了。
好吃的,大家張大了嘴巴,好好地撕咬著,簡單咀嚼,咽了下去,便是自己的了。
至于工分……雖然跟實打實的銅錢相比,是有些虛無縹緲,教人看不懂,也摸不透。
但,既然連一天三頓飽飯這樣荒誕不經的話都變成了現實,大家還有什么可顧忌的呢?
四年夏,收過了麥子,軍隊吃過了新麥磨制的肉汁面條,帶著干糧和武器,開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