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眾人再也按捺不住驚訝的心思,伸手妄圖攬過來一探真假,世上哪有人能憑空生物?手指觸及,花苞卻猛的碎開。一苞螢火洶涌而出,轉眼散滿了整個堂內。燈火幽微,熒光迷離,見多識廣的縣老爺也看傻了眼去。
等螢火散盡,回看亭內,女子已是瞼了眉眼,低首垂袖,立于荷尖上,不作任何動彈。男子站起,抱琴施了一禮,顯是戲已經唱完了。
縣老爺往前探了些,望著亭子里瞧了又瞧,正要開口問,旁邊湊過來一人道:“老爺莫怪,這小師傅是個啞巴,又生得丑陋,羞見于人,并不是有意失禮于老爺。小人知道老爺喜聽'花月圓',特請了這市井行當,給老爺助個興,唱的不好,請老爺不要見怪。”
“原來如此”,縣老爺回正了身子道:“有心了有心了”,又對著底下道:“小師傅心思絕妙,賞。”
眾人交頭接耳不論,家丁呈上一托盤,上有紋銀若干附美酒一杯,等男子接了,便轉而去亭子中間,想要撤下帷幔。又想著,這里面真有水可如何是好。
還未動作,只見男子拂袖,連杯帶酒一起甩至白絹,酒水透過白絹而入,酒杯卻被擋住跌落在地,叮當作響。
家丁大驚,喝斥道:“這是什么道理”。轉身想要拾起杯子,卻見白絹內霧色大起。荷葉花莖皆快速成灰,從沾酒處蔓延,轉眼消失殆盡。
片刻之后,這月下荷色,紅顏美人,便從無中來,到無中去了。待家丁收了絹幔,里頭不過不過皮影一張。
稀罕的是,這影人與真人大小一般無二,上頭絲線縱橫皆縛于那男子之手。不過是先前殿內只有少許燭火,眾人不察罷了。
那男子循著線一邊收一邊上前比劃,示意家丁將影人交還于他。拿到手后,收入盒子里施禮要退。縣老爺連連喊留,道:“來者是客,師傅請一起吃頓便飯。”
此話當然是個自謙,幾位戲班主一對眼色,亦是跟著勸留。男子沉默片刻,隨了眾人到前廳落座,隨即有人湊上來借影人一觀。
他自是連連比劃,說是家傳寶貝,眾人不好為難只悻悻收了口。又是推杯換盞后,縣老爺親自走過來問:“何以今日所見,與尋常皮影戲大相徑庭?真與通冥招魂之術無異也,這才當真稱的上一出‘花月圓’啊。”
男子頭擺的飛快,只苦于無法言語。請他來的那人豈肯錯過這邀功的機會,忙在一旁賠笑道:“老爺明鑒,鬼神之說博人笑爾。實則皆是唱....師傅手段高明,能離竿提影,線連于琴上,又以障眼法兒遮掩,這才得了個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聽他說完,男子點頭如搗蒜,顯只是個啞的,并不聾。縣老爺頷首道:“果真奇人也,可有其他拿手的?一并再唱一出來。”
那男子接著比比劃劃,片刻仍不得其意,轉身到桌子旁用手指沾了酒水,在桌上橫撇豎捺的寫了起來。此時已有好幾人湊了過來,跟在縣老爺身后,一道兒耐著性子等他寫完一瞧,歪歪扭扭的是“廣陵散”三個大字。
真兒個絕了,這又來一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