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難免有動惻隱之心時,便封了道法神通與之較量,在單純的本源速度和力量之下,小和尚百試不爽,千敗不服,終于只得作罷。
“傻子,我看你不像人族,或是妖物所變。”
“你知曉我的來處么,那我是人是妖?”
“眾生相向而生,相依而存。”
“你說話怪得很,聽著頭疼——夕陽西沉的時候,我就想奔跑,就想抓住太陽,可是我抓不住,心里憤怒起來,便想揮拳亂打,這是什么道理?”
“人之一生有如負重致遠,不可急躁,以不自由為常,則不覺不足,心生欲念之時,當顧貧乏之際,心懷寬恕——你要記住這句話,慢慢的就長大了,就懂了。”
“噢,怎樣才算長大呢?”
野人鄒眉,想狠狠記下和尚交流的話語,但每當沉心聚力,便會頭疼欲裂,如魔怔一般。
他緩過氣來,接著問道:“長得有你高大,便算長大么?”
小和尚被問得一滯,心中沉思:“這廝雖然木訥,但好些問題我也答不上來,老和尚真是給了一個大包袱。”
他回過神來說道:“有些道理,要去紅塵中摸爬滾打才能搞得清楚,老和尚也沒有教過我關于長大的道理。”
野人搖晃著頭,呆呆地再問道:“我和你的區別在哪里呢?”
和尚答道:“你是個在歲月里奔跑的癡心少年,我是柄在風雨里揮舞的清風長劍。”
野人由是了然,激動道:“原來你是一柄劍變的,這倒稀奇了。”
和尚聞言心中酸楚不堪,暗道:“哎……現在的‘后生’,情商太低了,一點情懷和格調都沒有,真是世風日下,大道淪喪啊。”
野人見得和尚不答他的話,傻傻地笑著,追逐廟門前的一只獵豹狂奔而去。
對他而言,只有奔跑才是最快活的事情,只有揮拳動腳,才是最通透的道理,這塵世間婆婆媽媽的因果糾纏,皆不如他一拳揮去痛快!
野人跑過了獵豹,圍著方寸山轉了很多圈。
他只要想著太陽,便如瘋魔了一般,仿佛抓住太陽,是他畢生的使命。
由此一步步地飛躍出去,塵世間的一切都落在了身后,他的眼中只有那輪紅日。
翻過山頭,野人會覺得:“抓住太陽,抓住它就能知道我是誰。”
躍過小溪,野人還是沒有抓住太陽,永遠搞不懂自己從哪里來,心里煩躁,腦中妖物作祟,越跑越快。
一不小心,一道殘影消逝在天際,已然跑出了葫蘆樹覆蓋的區域……
那獵豹焦躁難安,急速奔回廟前,圍著和尚亂吼亂叫。
和尚撫摸獵豹的頭,使它平復。
“他體內有許多奇怪的力量,這些力量以生俱來,終有一天會覺醒的,只是奔跑的力量被他先喚醒了。”
獵豹聞言,復又焦躁起來,仿佛和尚沒有明白它的意思。
和尚再道:“不要緊,只要他不停歇,跑得不遠的話,就能跑回來,在他奔跑的時候,所有妖魔都要避讓,哪怕是黑暗,哪怕是死去的白天。”
獵豹這才安靜下去。
和尚望著葫蘆樹發呆,喃喃道:“他到底是誰,如此強悍的血脈,是天生神圣么?”
葫蘆樹搖晃了一下,寂靜無聲……
是夜,落山風吹過凡塵俗世,滿天星辰如動了蕩漾春心的少女,妖嬈而驚艷。
小和尚靜靜地馳眸鄙夷,他自言自語道:“老和尚啊老和尚,我們真的能追上流星么,她們那么耀眼、迅捷,從那里來,到哪里去,我們真的能弄明白么?就像你,也從未弄清楚我到底從哪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