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猶豫了一下,方才道:“父親可聽說過咱高平縣老家,曾出過一個聲名褒貶不一的縣令?”
劉表的眉頭皺起,道:“無需賣關子,直言便是。”
“滿寵,滿伯寧。”
“什么?!”
劉表露出怒色,有些生氣地道:“汝竟讓為父去招攬那個酷吏!”
如今的滿寵,年紀也不小了,賦閑在家中,他曾在劉表和劉琦的老家高平縣為代縣令。
滿寵在任高平縣令的期間,可以說是整個縣城內風起云涌的大人物。
即使是離任之后,劉琦在家鄉也曾多番聽到關于滿寵的傳奇故事,公正嚴明,刑法嚴酷,不論犯法的是何人,落在他的手里,非死即傷。
任職期間,滿寵最牛的一件事,就是他以貪污之名,弄死了山陽郡當時的督郵張苞。
督郵乃是郡守屬官,可代表郡守督察巡鄉,而滿寵是代縣令,屬于隨時都可以被督郵調查的對象。
一個被調查的縣級,把負責調查他的郡級監察給弄死了……如何不算是傳奇?
對于滿寵,高平縣的人褒貶不一,有的夸他不畏權貴,敢作敢當,有人說他不分是非,蓄意用狠。
其實歸根結底,都因為他是一個酷吏。
所謂的酷吏并不是指其手段有多殘忍,而是指能夠嚴刑峻法,秉公執政,不舞弊徇私之官吏。
聽著似乎沒什么大不了,但在漢朝那個年代,做起來相當之難。
在漢朝,若是想嚴刑峻法當酷吏,那其所面對的對手,毫無疑問就是望族與豪強!
普通老百姓犯了法,誰當官員都可以治他罪,并沒什么難度,但關鍵就是當地的名門和豪強若是犯罪,又該如何處置?
面對望族和豪強的地位和壓力,很多官吏不得不敗下陣來,虛與委蛇,但若是一個人能被稱之為‘酷吏’,那就說明這個人必然是剛正不阿,敢于對豪猾大族加以管制,不管對方是何背景,任他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魎,在酷吏面前統統不是事兒!
敢犯法,就特么治你!實乃是打黑除惡的急先鋒!
酷吏是君主**的產物,同時也是犧牲品,需要時可重用,不需要時則被拋棄,歷史上的酷吏因為在行政期間得罪不少權貴,基本都沒有什么好下場,大多死于非命。
如侯封全家皆亡,晁錯被判腰斬,郅都為竇太后所殺,張湯被構陷自盡。
相比于這些人,滿寵是幸運的,他在殺死督郵后,棄官而歸鄉,能活到現在屬實不易。
在劉琦看來,荊州目下豪族坐大,諸蔡日漸興盛,在這樣的形勢下,正是啟用滿寵這樣的‘酷吏’之時。
這是一柄最好的手中刀啊。
但是以劉表的角度而言,他并不想任用滿寵這樣的人。
劉表半世清流,少時便知名于世,他最大的夢想是立學校,修禮樂,將荊州構建成一個文化盛世。
但文化盛世中,若是有酷吏在,就未免太不搭調了。
劉表好似是建館的,滿寵是踢館的。
像滿寵這種人的行事作風,他無法接受。
“那李乾和李典叔侄倒也罷了,這個滿寵……暫緩吧。”
劉琦早就知道劉表不會答應,但他不能放棄。
這是一柄利刃,絕不能放過。
“父親,孩兒知道,滿寵這樣的人,行事之風與父親相佐,不入雅士之目,但如今的荊州,百病叢生,而病源皆在望族豪門,治病需或以溫補,或用以猛藥,剛柔相繼,恩威并施,才是王者之道,父親豈不聞我大漢初建國之時,承戰國余烈,多豪猾之民,列祖多用酷吏以制之,眼下荊州錯綜復雜,若是一味遷就宗族,早晚必有禍患,未防日后有變,滿寵這樣的人,我荊州一定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