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掩埋尸體的期間,西涼軍又返殺過來,對陽人縣的駐軍來說,無異于一場沒頂之災。
……
敵軍的尸體只是粗略的堆積焚燒,但己方戰死的士卒卻不能草草了之。
搭建柴薪火臺后,沒有受傷的主要兵將都前往場間,為戰死的勇士們送行。
那一具具尸體在三軍將士的注視下,被分散在各處柴薪上。
上千士卒手持火把,等待著主將的號令。
準備已畢,孫堅隨吩咐孫靜道:“點火吧。”
孫靜領命,方要下令,卻見劉琦站了出來,對他道:“幼臺公且慢。”
孫靜方要喊出口的話咽了回去,他看向劉琦:“公子尚有何事?”
劉琦轉向孫堅:“還請君侯容我祭奠哀思。”
孫堅輕嘆口氣,對劉琦點點頭。
劉琦走到了即將被焚燒的那些柴薪前,放眼看去:
那一堆堆的柴薪上,都有他南郡的士卒……
他們從襄陽意氣風發的出兵,卻隕落在這并不熟悉的司隸之地。
魂散異鄉,而不能歸于故土。
劉琦靜靜的盯著那些干燥的柴薪……它們稍后便將燃燒成熊熊烈焰,將這些不久前還是一條條鮮活生命全部吞噬。
人生真是充滿了不確定性。
在這個時代生存,誰知道明天,或是后天,再或是不久的將來,躺在這堆柴薪上的人,會不會是他劉琦自己?
他深吸口氣,緩緩的開口念道: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云,矢交墜兮士爭先。
……
……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這首九歌,他也只是略讀過,記得不是很全。
中間磕磕絆絆的,很多地方也有遺忘。
若是在那些門閥士族的宴會上,劉琦這樣的背出來,肯定會遭到士人嗤笑。
但現在,他無所謂。
他念這些,不是因為他想彰顯什么。
他是發自內心的,來為這些勇士的魂魄送行。
愿諸君就此安息!
念罷,劉琦邁步走到最前面的一堆柴薪前。
那上面放著的,是呂胥的尸體,他面部的表情此刻已經僵硬。
但劉琦依舊可以依稀的看出他在臨終前的悲傷與絕望。
腦海中,是他痛苦的對著劉琦喊出的話:公子,我不想死!
“對不起,是我騙了你。”劉琦喃喃念道。
他將手中的酒囊篩子拔出,灑在了柴薪前的土地上……
呂胥的眼皮因為血液凝固而難以合攏,劉琦倒完酒后,伸手替他來回合幾次,方才勉強讓他的眼眸閉上。
當他轉過身時,突然感覺到一陣眩暈。
劉琦一夜未睡,拉滿弦之弓三百次,再加上戰前受冷于寒風天中……這些事情累加在一起,幾乎榨干了劉琦所有的氣力。
他的身體素質還不像是黃忠,文聘等人那般強健。
張允看出劉琦有些不對勁,急忙奔上前扶住他:“公子,您怎么樣?”
劉琦擺了擺手,推開了張允,然后邁著緩慢的步伐,走到了荊州軍將士們面前的空地上。
他的腳步有些虛浮,顯得有些不支。
但不知為何,將士們卻感覺劉琦那虛浮的腳步,每一步似乎都踏的異常堅定。
當劉琦站在兵卒們面前時,他的臉色雖蒼白,但表情卻很堅毅。
上千人的視線,此刻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七千將士,隨我上雒,為的保君護國,安撫黎民,還四海清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