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機聽了劉琦的話后,深感有理,心中確有神往。
劉琦并不是胡編亂造的瞎說,而是有根有據,有理有憑。
這個年代,書籍很金貴,且沒有雕版和印刷,而且同時沒有大規模的宣傳渠道。
所以新典籍問世,并不會立刻在當世引起轟動或是共鳴,需要很長時間的沉淀與鋪墊流傳,才能逐漸在民間形成影響力。
這個時間不一定,有的可能是幾個月,有的甚至是幾年,甚至是幾代人也說不定。
目下在大漢朝,對文化行業唯一能夠形成品牌宣傳的,則只有昔都城雒陽。
因為東觀和蘭臺,都是漢室朝廷最為權威的典籍機構,而這些機構所面對的,是大漢朝一百多個郡國的孝廉,而這些被舉為孝廉的士子,可以說是代表了整個大漢朝中最上層的士族,雒陽中的典籍經過他們的口口相傳,以及抄錄散布,才能真正的發揚于世,在世間形成影響力。
士族,才是這個時代最直接的文化宣傳喉舌,而書籍本身不是。
而想要將這一情況改變的方法,最直接的便是讓印刷和雕版大興于世,以此來剝奪士族對文化傳承的單一影響力,使教育和文化普及面更大。
但印刷術這種東西,在這個年代輕易不能動手,一旦動手,就會引起巨大的激變。
但是眼下,大漢朝的情況變了,太學被廢除,士族群體的宣傳陣地被董卓給掐死了,而目下,繼雒陽之后,荊州學宮遍地,又奉名詔在長沙筑書,可謂文化大興。
但凡是明眼人,眼下都能夠看明白,接替雒陽成為大漢朝文化宣傳陣地的地方,必屬荊楚無疑。
張機的典籍若想揚名于世,最好的出書之地,毫無疑問,就是荊州!
可能有些人會說,古代的行醫之人敝掃自珍,不愿意將自己的技術發揚光大,以免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這話倒也是沒錯,不過卻也要看當事者的胸襟和格局。
那些靠行醫吃飯的普通人,或許會這么做,但張機不需要。
說句實在話,身為南陽大族出身的張機,昔日又是兩千石的一方郡守,他若是想要權力金錢聲望,完全不必下海干醫生這一行,以為這些東西他在當醫生前已經擁有。
張機當醫者的動機,相對比較崇高,但在他深層次的心中,也有私心。
崇高的方面,就是他真心實意的想要著書立說,用自己的畢生心血,去攻克傷寒之癥。
私心其實也很簡單。
誰也不想讓自己的努力付諸東流,《傷害雜病論》是他一生的心血和成就,在某種程度上而言,這心血甚至比他的性命還要重要。
人終有一死,那在死之前,為這個世界留下點什么得到后人的認同,也是每一個有成就的人心中最大的理想。
張機是士族中人,也是官場人,他自然明白,眼下雒陽已廢,長安無學宮,諸侯忙于戰事,而在諸多州牧郡守中,真心想要傳播文化的人,只有劉表。
若是能加入到荊楚學宮的陣營,確實是能將他典籍用最快速度在世間傳播開來的最佳選擇,但……
“老夫所鉆研的,乃是醫學之道,并非五經之論,讓老夫的學書與那些五經士人之論同存于學宮,會不會惹人非議?”張機很是明智的點出了這一問題。
劉琦很是肯定地道:“五經之術,乃是學術正統,無可厚非,但誰說醫學之道,便不是天下至理?以我看來,五經乃是學道,而醫學救人性命,乃是人道、圣道,便是位列于五經之上,也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