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衣慈愛地攬過兩個孩子,兩個孩子栽進她的懷里放聲大哭,宋茲攬著他們三人,忽然,娑衣搶過兩個孩子,快速地后退,拉著兩個孩子退到城垛邊,邊哭邊對著宋茲大喊:“宋茲!你我這一生,就如夢一場!做這場夢,我不后悔!也希望你不曾后悔!”
說完,她一手抱著一個孩子站上了城墻,宋茲想搶上去,但嚇得雙腿發軟,剛站起來便摔倒了,他害怕,他怕失去娑衣、怕失去兩個孩子。傅老二見此也想搶下娑衣和孩子,可娑衣態度堅定,壓根不許傅老二靠近。
宋茲趴在地上,聲淚俱下地求娑衣,君王威風全無:“娑衣!你下來,你下來再說!我什么都答應你!我求你!你不要這樣對我好不好!你不要這樣殘忍!”
娑衣忽然笑了,風吹著她的錦衣華服,那就像一個精致的囚籠。她的眼睛開始失神,她好像聽不到孩子的哭聲,也聽不到宋茲的叫聲,她笑著道:“宋茲。我不恨你。你答應我,放過傅公子和小觀花。好嗎?”
宋茲狠狠捶地:“好!我答應你!你下來!”
娑衣笑著看向我和傅老二:“他做錯了很多……但從今往后,他不會再錯了,你們也放過他,好嗎……?”
傅老二定定地望著娑衣,沒有回答。
娑衣似乎也不打算聽到傅老二的回答。她輕輕地笑著,笑著,忽然,往后一仰,像一片樹葉一樣,飄下了城墻,兩個孩子隨著她一起,墜落。
宋茲和傅老二雙雙撲過去,但救了個空。
宋茲趴在墻頭,撕心裂肺地狂哭狂叫,他的聲音響徹整座金陵城。
后來王宋一朝的史冊記載了這慘烈的一段:王后攜幼子墜城,王傷心欲絕,神智受損,終其一朝不再立后,無子嗣,其后二十七年終其位,傳位于幼侄。
宋茲做到了他的承諾,放了我與傅老二一條生路,終其一生不再追殺我二人。
那天,傅老二扶著重傷的我,一步一步地退離了金陵城。
我們開始于金陵,最后也結束于金陵。
莫尋沒了皇力的支持,孤木難成林,她打不過傅老二,也不想再打了。她黯然神傷,不知去向了何方。可她身負槐嬰之力,我問傅老二:“你就不怕她再闖出什么禍?”
傅老二微微一笑:“禍大概不起自槐嬰,而因庸人自擾。”他從懷中掏出那本《槐嬰冊》來,略使內力,將其付諸一炬:“我師父、師祖,千百年來以扼守槐嬰而生,為此嘗試過許多道,都不曾成功。我不如也試一試另一種道,或許就成功了呢?”
傅老二變了。哪里變了,說不上來。可能是睡了十六年醒來,皮膚緊致,變得更俊俏了吧。
我們帶著成懿和晨風,回了都龐嶺,郎希在那里種菜療傷修道。見到我,郎希還是不大高興,但已經能接受我與他同住一屋檐下,還每日為我燉湯熬藥,閑了下山,我的衣服也是他替我歸置的,雖然很丑,但畢竟是老頭兒的一番心意。
郎希又重新建了一座茅草屋,讓我住在里邊。整日里叨叨的話就是:男女授受不親。
我和傅老二在郎希的“男女授受不親”之下,實在也是尷尬,是以沒什么進展。他仍舊每日打坐練功,我每日修身、照看成懿,井水不犯河水。有時候照了面,他比我還羞澀。
寒來暑往,一年之后,成懿終于蘇醒了。不枉我這一年來,一日一碗謫仙草汁,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替他尋來的,每日杵成汁水,我這手都杵脫皮了。
可成懿這個沒良心的,醒過來就沖我喊:“小觀花!老子這可是第二次為你損道基了!你要怎么補償我!”
我翻了個白眼:“咱倆結契的時候說過,你不能自稱‘老子’,只有老子我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