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們是旁觀者,只會不自由自在地將自己帶入大女主人設,認為自己會遇難呈祥,所有苦難都會如打地鼠游戲里的呆萌地鼠,而不是披著羊皮的狼,或是長著獠牙的猛獸。會撕扯你,會想要吃了你。
而易如歌,也是成了當事人才明白。
一個人,要完全不受家族庇護地在這世上活著,有多難。
她這一哭,反而讓沉浸在往事中的鳳逸清醒了過來。
他在做什么,不是早在外祖父和舅舅離世時,他就發過誓,以后一輩子也不會讓這種沒用的東西出現在他的臉上。
怎么現在,他的眼睛酸酸的,臉龐上也似乎有什么液體滑落的感覺。
鳳逸不可置信地用手擦了下自己的眼淚。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父皇去世時的場景。
那時,他已經差不多一年沒有和父皇說過話了。父親對他來說,已經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只有皇。
鳳逸當時還滿不在乎地壓下心頭如針扎一樣的刺痛,對自己說。反正父親眼里心里也只有鳳仁一個兒子,他對他父皇來說,是臣,而不是子。
所以他也不需要對父皇再展露出什么搖尾乞憐的模樣。
那種樣子,讓他覺得惡心。讓他愧對自己身上著的和外祖父一脈而承的血。
他每天除了讀書習武,就是去照顧癲狂的母親。
那時候,他很慶幸自己有個特別嚴厲的師傅。這樣他身上每天都帶的傷痕,就可以對外說是師傅留下的,而不是母親發狂時打的。
他已經失去了那么多,實在不想再失去母親。
可是,上天卻先帶走了他這輩子最恨的父皇,又帶走了他最愛的母親。
獨留他一人于金子打的虎狼窩中。從此,無愛無恨,無血無淚。
他該高興嗎?父皇死了,盡管到死他都不肯見他,可他畢竟沒有留下廢太子的詔書。
所以,死前一直陪著父皇的異母兄長鳳仁只能是攝政王。而他再怎么傀儡,不執掌大權,可畢竟是名義上的皇帝,是主上。
名正則言順,只要鳳仁背后的薛凌不反,就算心里再恨他,也不能公然對他出手。像這次,薛凌不就只能假手白學來殺他,而不敢公然弒君。
“父皇,你那么恨我,我也這么恨你。可是,你死了,我還是流下了你曾經那么厭惡的,說是膽小鬼才會掉的眼淚。你說,我是不是很不孝,你要不要起來打我,你要不要起來罵我。”發脾氣趕走所有人的鳳逸,坐在父皇的靈位前一邊像個瘋子那樣飲酒,一邊大喊大叫。
他告訴自己,這是做給有心人看的。為了讓那個專權到敢在宮里安插眼線的薛凌放心,他的確是一個脾氣暴躁,一點就著的廢物。
他拼命地對自己說,父皇死了,他高興得不得了,所以眼睛才會像壞了的水龍頭那樣,讓眼淚像水漫金山寺里的水那樣,肆無忌憚地咆哮。
可是,當他看到被一襲白布包裹著的父皇馬上要被放進棺材,埋進那個黑得像投不進一點縫隙的,母親住的黑屋子里時。
他突然覺得,心如被人狠狠地挖了一刀,稍微一碰觸,就是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