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無比渴望能見到父親最后一面。哪怕是聽他再罵他兩句,打他兩句。他也希望還可以見到一次鮮活的父親。
可他見到的只有一具冰冷的尸體,他能夠想念父皇的方式,就是在史官筆下“開國皇帝鳳華”的寥寥幾個文字中添油加醋地加一些父親平生的趣事。
可笑的是,那些關于父皇的舊事,他還不如市井里的說書先生知道得多。
剛剛登基后的那段日子里,鳳逸不管是學天下的風土人情累了,還是實在被薛凌監管得煩了。最喜歡做的事情,都是帶上貴族出身,年齡相仿的杜飛,向靈,雨瞳,岳奇。一群差不多年紀的少年一起換上平民的衣服,去民間透透氣。
其實這也是鳳逸為了多多了解一些民情,免得如了薛凌的愿,常年待在宮里。日后輕易就能被薛凌誆騙,成為一個“何不食肉糜”的昏君。
屬下們對這個年齡相仿,卻少年老成的主上非常佩服,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可興奮滿滿的鳳逸,其實沒有屬下們想象得那么偉大。他其實是想去聽聽父皇生前的一些奇聞異事。
那些父皇從沒有對他說過的過往,曾經他口中嫌棄地說不想知道,心里卻總盼望著父皇有一天可以一邊倒杯酒,一邊對他說出的陳年舊事。
他終究是,想知道,卻只能從別人口中聽到。
然而,事實總是事與愿違。
周國的說書先生自然不敢得罪當今皇帝,又不敢多說攝政王鳳仁的錯事。
為了能多賺點打賞,往往會添油加醋地把他和父親,還有鳳仁的事情移花接木到齊國皇帝白學,親子白珂和內侄兼養子熊棠的身上。
臺上的說書先生說得熱鬧,底下的百姓們討論得更是興高采烈。
市井中人,一生都難有登天成為帝王將相的機會。所以他們茶余飯后最大的消遣,就是八卦皇族的緋聞。
“白珂寬厚待人,能得此一子實在是白學的福分。”
“熊棠也是人中龍鳳,而且自幼便養在白學身邊,替白學立下許多汗馬功勞。要論繼位,說不定也有可能。”
“白學先前無子,收養妻子侄兒熊棠后才有了親子白珂,可見是熊棠為白學帶來了子息。身為父親,應當對這兩個兒子一視同仁。”
“狗屁。這親生的兒子和養子能比嗎?”
“也是,這十根手指頭有長短,親生的和親生的都還不一樣呢。你看咱們皇上和攝政王不就知道了。”
“小聲些,皇族之事不可亂說。”
“怕什么,我早就聽說過,攝政王鳳仁是先皇未登基前的原配所生之長子,齒序本身就大。當今皇上鳳逸不過是個繼室生的次子,怎么能把原配生的長子壓倒,當上皇帝。”
“那自然是因為羽大將軍,當年的羽家那可是富比王侯,權傾朝野。”
氣氛頓時被炒熱,王侯將相的**,永遠是經久不衰的說書先生題材。
果然接著上面的話題,說書先生就按照套路,講起了父親平生的豐功偉業。
他的母親,為父皇付出了一切,卻始終得不到一句公正的評價。
因為男人的千秋功業,總是那么讓人神往。背后女人的血淚,卻總是無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