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忠心里一閃而過一絲愧疚。他早年被流放時，的確對鳳逸滿心怨恨。但這些年替薛凌賣命下來，卻早已知道當年事情根本怪不得鳳逸頭上。
甚至，鳳逸還是當年事情最大的受害者。別說他當年自保都難，就光說他眼睜睜父親向著母親舉起屠刀，眼睜睜父親將所有的父愛給了他兄長，舍不得給他一點一滴，隨便哪一件都足以讓一個十二歲的小孩發瘋。
可是，想起自己親人的鮮血，雪忠又心狠了起來。他冷哼了兩聲道：“父債子還，天經地義。”
鳳逸早已習慣羽家舊人對他的恨意，也認可了這句“父債子還”的道理。盡管父皇沒把他當做兒子，他也的確恨自己的父皇。可是這個世上，沒有他父皇，哪里來的他。
他淡淡道：“說得不錯。所以那日你來殺我，我便放了你一條生路。但雪忠，我很懷疑一件事。你手上造了那么多殺孽，你就不怕報應到你兒子身上。”
“杜飛，把冊子拿來。”
“是，主上。”
“雪忠，原名羽忠。早年隨羽家流放，在流放地成婚，有一子。如今妻兒皆在長安城十里外的一家小茶館里。”
雪忠頓時像是被踩著尾巴的貓，要搶回那本小冊子。他跟隨薛凌許久，自然知道這些上位者從不把他們這些小人物的命當做命。
他愿意為了雪忠送命，卻不希望他的妻兒被鳳逸拿去做解恨的工具。
可剛一抬起巴掌，卻感覺自己昨晚被下來藥之后，累得像是背著一大堆吃了水的沙子跑了一晚上而腿軟腳軟，渾身上下使不出力氣來。
他立馬暗暗叫一聲“不好”，都忘了自己不是平常的狀態。他現在才是平日里那個風吹一吹，就要倒下去的薛霜郡主。眼看著杜飛將那冊子裝回懷里，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兒子的頭上懸著一柄利劍。
雪忠剛才的桀驁不馴頓時沒了，他大喊大叫道：“不，你不要殺我兒子。一切事情都是我做的，跟我兒子無關。你放了我兒子，我給你磕頭。”說著，他果然磕起頭來。“梆梆”地直響，額頭上很快鮮紅一片。
鳳逸眼眸一暗，什么都沒說。
杜飛暗暗搖頭，心想主上這又是想起先皇了。也對，虎毒不食子。這個雪忠，這些年替薛家賣命，手上不知道沾著多少條無辜人的命。他也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自從被抓了后，就一直一個字都多不說，還想盡辦法尋死。要不是提前給他灌藥，這會子早就死了。
也算是條漢子吧，可是一提到他兒子，頓時就成了一只軟腳蝦。
可見愛子之心，連這畜生一樣的人都有。可先皇卻······
他搖搖頭，替主上問道：“你這會兒知道一人做事一人當。那你來殺我們主上的時候，為什么沒有想過這一點。”
想起今年只有四歲，卻生得玉雪可愛，活像是年畫里跑下來的福娃娃的兒子，再想想薛凌承諾過的一切。雪忠從懷里摸出一顆藥丸便要往肚子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