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荷不由腳下一個趔趄。
狗東西啊,你比我大嗎?
但奈何,好像無論是自家老爹,還是當今陛下,竟然都還頗為認同這狗賊的說法,這就很淦!
眼看著杜荷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門口,王子安才淡淡地道。
“你們以為,當年為何誰有玄武門之變這種骨肉相殘的慘劇?”
此言一出,所有人,不由臉色大變。
這可是一個禁忌的話題。
如今朝野上下,無人敢在陛下面前提起這件事。
李世民面沉似水。
“此事,你怎么看?”
王子安對幾個人臉上的神色,恍若不見。
長身而起,背負雙手,慢條斯理地踱到明亮的落地窗前,微微抬頭,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直到幾個人都快忍不住的時候,才深沉地嘆了一口氣。
“說到底,還不是太上皇教子無方……”
此言一出,杜如晦、房玄齡和長孫無忌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氣,帽子扣給太上皇的話,那還算差不多……
李世民也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氣,不過臉上卻不由露出一絲不快的神色。
“子安,不可亂說,太上皇英明睿智,怎么可能會有錯?”
王子安:……
沒錯,你還把你爹給掀下去了?
強忍住當朝譏諷他的沖動。
聲音淡淡地道。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或許太上皇是個合格的皇帝,但絕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說到這里,王子安豁然轉身,陽光從他身后的玻璃窗撒過來,如同在他的身上籠罩了一層金色的光影。
“當年大唐建國的時候,誰不知道太上皇有兩個好兒子?大兒子運籌帷,二兒子決勝千里,兄弟合力,橫掃天下,這本是一段人間佳話,可惜都被太上皇自己玩壞了……”
說到這里,王子安搖了搖頭,嘴角不由升起一絲不知道是遺憾還是譏諷的笑容。
“都建國了,他竟然還想在兩個兒子之間玩平衡?一方面把太子之位傳給了嫡長子,另一方面,又不斷地給二兒子不應該有的希望——”
“你們說,太上皇這不是玩火又是什么?他以為,兩個兒子斗得越兇,他的位置坐得越穩嗎?他把兒子當成什么了,穩定自己皇位的手段?竟然在兩個兒子之間玩平衡——”
王子安望了一眼臉色復雜的李世民,又看一眼若有所思的杜如晦等人,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世上有兩件事物不可直視,一是太陽,一是人心。”
“太上皇以為自己穩坐釣魚臺,卻不知道玩火者必自焚的道理,他玩的倒是開心了,兩個兒子會怎么想?當時的隱太子會怎么想,當時的秦王又會怎么想?他難道不明白,他的兒子,已經不是單純的一個兒子了,而是分別代表著一大群人的利益團體……”
李世民和杜如晦、房玄齡、長孫無忌不由默然。
“進一步,海闊天空,退一步,粉身碎骨,關鍵是,他們還不是一個人,他們得為那些圍攏在自己身邊的人負責——他們都沒有退路,可以說,都是可憐人,所以,我對隱太子沒有惡感,同樣,我對當今的陛下,也從無鄙視……”
李世民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侃侃而談的王子安,心中意味莫名。
這世上,到底還是有明白人!
但這種話,可以私下說,對外卻不能言。
這個罪名太重,這個名聲太壞。
推給父親不行,推給自己更不行,為了大唐的長治久安,這個罪名,只能推給那位曾經親密無間的兄長。
“長安侯,慎言——”
杜如晦不由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出聲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