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壽寧宮,衛嘉樹原是想去看望一下順康太妃的,不料才走出去沒多遠,她宮里的路惟忠就匆匆來報,說是吳婕妤去了她的長秋宮拜訪。
衛嘉樹只得掉頭返回,好在她只是臨時起意,并不曾事先打招呼,不過她還是連忙吩咐了竹韻去取些輕薄的衣料,送去壽頤宮,給順康太妃添置夏衣之用。
“聽聞衛妹妹去太后請安了,我估摸著差不多也該回來了,便不請自來,還請衛妹妹莫怪我唐突。”小產之后,養了兩月光景,吳婕妤這還是第一次走出永慶宮呢。
衛嘉樹忙與吳氏見了平禮,“倒是叫吳婕妤久侯了。”——這吳婕妤來了都有半個鐘頭了,其實也不算太久。
吳婕妤笑容深深,“是我估摸差了,最近嬪妃常去壽寧宮請安,人一多,話就多。”
吳婕妤雖一直在養身子,但消息確實十分靈通。
衛嘉樹不置可否地一笑,便忙叫英落沏茶待客。
今春六百里快急剛剛進貢入京的明前茶,自是新鮮得緊,吳婕妤捧著鵝黃地兒折枝玉蘭琺瑯盞,徐徐抿了一口,慢悠悠嘆道:“入口圓滑、口齒留香,真是好茶!”
這頭茬的明前茶,通過還不到十斤,皇上除了孝敬太后,就只賜了太子……以及這位剛剛生育了六皇子、正榮寵無限的衛婕妤。
吳婕妤將茶盞輕輕擱在手邊的烏漆團花小茶幾上,“其實我此來,是向衛妹妹致歉的。”
“哦?”致歉?她之前可分明壞了吳婕妤的嫁禍之計呢!
吳婕妤徐徐起身,朝著衛嘉樹便屈膝下去。
衛嘉樹見狀,忙不迭擱下茶盞,上去攙住吳婕妤,同在婕妤位份,她可受不得這樣大禮。
吳婕妤看著眼前這位身段曼妙的女子,真真是丁點兒看不出是剛剛生育過,她眼底晦暗不明,她垂首道:“之前,害得衛妹妹都沒做好月子,大正月里的天兒那么冷,若是衛妹妹因此凍壞了身子,我可真真是萬死難恕!”
衛嘉樹壓下心頭的訝異,忙道:“吳婕妤這話實在是太過言重了!那是我自己執意要去的。何況我身子也并無妨礙,還請婕妤不要放在心上。”
吳婕妤幽幽吐出一口氣,幸虧衛氏沒有凍傷身子,否則……她這一關就不好過了。哪怕當日是皇上要召見那宮女,但皇上的遷怒,有時候是不分對錯的。
吳婕妤低聲問:“衛妹妹可覺得我狠毒?”
吳婕妤的一記直球,倒是叫衛嘉樹不知該如何回答了,她只得打馬虎眼:“這后宮里,婕妤是一等一溫柔婉順之人。”
吳婕妤輕輕一笑,“沒有那個當娘的,會害自己的親骨肉。不瞞衛妹妹,我這個孩子,三個月的時候就不大好,雖全力保胎,但終究還是胎死腹中了。”
聽得這話,衛嘉樹不禁詫異,吳婕妤如今對她實話實說了?
“這事兒,也怪我事先沒有跟衛妹妹通過氣,這才出了岔子。”吳婕妤溫柔的臉上滿是嘆惋之色。
衛嘉樹默了片刻,“吳婕妤就不怕,皇上知道了真相,會不高興嗎?”
吳婕妤面色沉定如水,“衛妹妹,在這宮里,對錯從來不重要。只要能讓皇上順心如意,哪怕錯了也是對的。”——給她保胎的太醫已經被革職,可見皇上已經知道內幕了。
衛嘉樹心頭一沉,怪不得這件事,皇帝輕描淡寫揭過,而且絲毫沒有怪罪吳氏之意!
只因為,吳氏看出來皇帝對夏貴妃多有不滿之處,所以吳氏一個婕妤,才敢于栽贓嫁禍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