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似是看得出神,眼見綠影落處離岸邊還差了丈許,卻還呆立在原地。
只聽少女一聲輕叱,“呆子!接人!”
隨即一道長虹破霞而出,又讓天邊剛剛補過妝容,重新嘗試亮相的初秋朝陽,黯然合攏了眼睛。
少年旋即會意。
忙亂間身形略顯笨拙,但前進的速度卻仍是極快。
只見他雙足離岸而起,背后長劍輕嘯離匣,在那少女劍下一托,身形翩然回轉,又落向岸邊。
那少女借這一托,輕巧地自少年頭頂翻過,卻未收劍,在空中挽了個劍花,罩住少年騰挪的線路。
若是被這一劍逼住,那白衣少年便只能狼狽地掉落湖中。
他此時不免錯愕,舉頭望去,只見霞光中翻起的衣袂染著金邊,如鳳尾般飄動。
在懶散的昏黃光暈里,絲毫看不透對方的面部表情。
但他并沒有從劍風中讀到一絲半縷的殺氣,于是心中便已有了盤算,并不急于閃避,將手中劍撩過頭頂,反手中宮直斬,厲嘯破空,銳氣逼人。
此番應變只在轉瞬之間。
倒是那少女此時飄在空中不由借力,只得揮劍相擊,身形向后翻出,讓開了湖邊那方落腳之地。
雙劍交嚙,錚的一聲悶響,就像是龍吟和著鳳唳,抑或是虎爪擦到了鷹喙,并非似尋常金鐵相擊時發出的嚶嚶脆鳴。
少年知道對方手中也定是一把硬度極高的寶劍,身形微定,便忙不迭地查看自己的愛劍是否有所損傷。
那翠衣少女咯咯笑到,“果然好劍!慶師弟,可否借劍一觀?”
少年對劍有種與生俱來的敏銳,只是雙指一搭,便已從劍的蜂鳴中感知出并無大礙。
此時聽到少女的呼喚,好奇地抬頭望去,“你?師姐?”
少女眉梢輕挑,望向慶姓少年,“我師父是你師父的師兄,你該不該叫師姐?真是木魚腦瓜,師姐剛才那一式六龍御天,用得如何?”
那輪初生紅日,接連受了打擊,此時只能躲在遠處,偷偷瞄著這對江湖兒女。
溫柔的目光灑在少女的側顏,把她的眉毛和發梢都染得金黃,將那本就青茁上翹的睫毛拉出夸張的光弧。
睫毛下是一雙典型的鳳眼,眼角微微向上翹曲,大而明亮的雙瞳在朝陽下反射著神性的金芒。
大約是因為睫毛生的濃密,抑或是因為瞳仁大而清澈,那盈盈一抹的眼瞼,也顯得分外俏皮,完美地隱藏了鳳眼唯一的缺憾。
無論這樣一雙眸子望向誰,他的目光,他的心神,便很難再蔓延到這一剪秋波以外的地方,
甚至無法注意她精致的鼻,俏皮的唇,和柔和細膩的頸腮。
既然連朝陽都看得癡了,遲遲未曾將整個身子從水天間拔起,那少年自也無可自持。
直到他感覺手中一輕,如手足般不可離身的長劍竟被對方輕輕捉了去,這才尷尬的一笑。
赤霞巧妙地掩去了他面色間的尷尬,但聲音里的不自然卻無從遮羞,
“哦,那個。時乘六龍以御天,這是乾卦的彖詞吧?騰空而擊,御光而行,到是有幾分貼切呢。”
“哎?這是本門‘乾雷三落’的基本套路啊,師父沒有教你么?那‘巽嵐五起’呢?你學了幾起?”
少年撓了撓頭,喃喃道,“我,我沒學過。我也沒有師父,陳叔叔雖然教我學劍,但他只讓我叫叔叔,堅決不讓我拜師的。”
“這倒奇了,那你學了些什么?”
“陳叔叔只教我一些劍理,一些基本動作,然后便只給我講解易經,讓我自行領悟。陳叔還說,我父親昔日劍術精妙,皆出易理。他只能將家父所悟的道路指于我,卻不敢代家父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