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若是如此,那天竺使節便也不用費盡心思去尋牛中白了。
既然他們有使用此方的傳統,那料來也不是隨意找一頭牛就可以的。
牛若不健康,豈不更要命。”
陶弘景雖然沒有去過天竺,但他對事物的性質有更深層的理解,往往一語中的。
但姚思夏對此事仍不無憂慮,
“原本華陽先生料想不差,天竺可供取用牛中白的都是經過供養的神牛。
傳說神牛可溺金,飲之利體強身,已成信仰。
因此只怕就算這昆布絲的功效更佳,也是勸不動他們的。”
“哦?神牛溺金?
這情節怎么這么熟悉啊?
哎,我看不如這樣,你可以給他們講兩個故事,
就說這神牛在中原本是沒有的,
昔年有一個如摩羯羅般的千乘大國百般求訪,只得了一座神牛石像。
這石牛可糞金,糞金化水飲之長生。
毗鄰的山中國王聽說后,愿以國土換神牛,遣五丁開山,迎接神牛,并奉國于千乘國王。
后來山中國王果然因此高壽,卻又想渡海尋求海中國的仙草,相傳食之不墮輪回。
可是天妒壽者,山中國王此番入海遭了風浪,
船只翻覆,石牛入海,再不可尋。
但是沉船的那片海域便開始生長這等海草,
據說是由海中石牛糞金滋養,其效與神牛溺白一般無二。
在我華國,凡乏力,粗頸,油米難進者,食之即愈。”
姚思夏聽得眼睛都瞪直了,把兩個無關的中原典故拼起來說,這不是明擺著騙人嗎?
尋常時分卻也罷了,事涉外交,那可絕無小事,
萬一捅出什么簍子,那還不是自己的失職?
正躊躇間,魏王卻發話了,
“既然道宗讓你如此說,你便去試試吧。”
魏王吩咐,姚思夏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如此這般去與那些天竺客人交涉。
果然沒過多久,他便喜滋滋的回來了,說那些馴獸師聽了這些故事,十分開心,捧著昆布絲非常虔誠的誦讀經文,隨后便將之一掃而空,除了盛贊圣品美味,并沒有再糾纏索要牛溺。
陶弘景捋須微笑,自然也是有幾分得意的。
他作為茅山宗的宗主,日常對這些事情再熟悉不過。
他讓姚思夏如此說,倒不是刻意欺瞞,也不是自居天朝國人,對番邦來使存心戲弄。
只是他知道那些不注重教義教典,只喜歡講究細節儀式的,通常都是那些認知比較局限的群體。
正如眼前執著于牛溺者,主要都是使團里那些地位低微的馴獸師。
對于這個群體,講真正的道理是講不通的,他們根本聽不懂。
古代沒有精細化工,開出的藥方都是一些玄乎其玄的東西,比如什么孝子衫,鍋底灰……
你如何勸那些不知因果的憨民去吃這些東西?
那就只能靠哄,靠講故事哄。
什么神藥仙方,五行陰陽,越玄才越有人服你。
還有許多當時根本治不了的病,
莫說是當時,現代醫學也對很多疑難雜癥束手無策,
但是病人對你滿懷期望,你能說無藥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