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春夏不說話,繼續腳步匆匆往外走。這個地方,她一秒也待不下去,她覺得呼吸都有些不通暢。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還會再見自己的父親。
那個從一開始就離開了她,將她留在別人家里的男人。
她早就當他死了。
只有當他死了,心里才不會有那么多的期望,便更談不上失望絕望。
春夏在初中的時候,很長一段時間懷疑是因為自己不夠好不夠聰明,或者又因為自己不是個男孩子,所以父親從來對她不管不問。
她曾經陷入了很長周期的自我懷疑和否定的狀態。
她也曾經靠著自殘來吸引父親的注意。
可是家里只有佟滿一個人注意到她滿手臂的傷痕。她就像是一個小丑,丑而不自知。
后來漸漸的也麻木了,也看開了。
就當他從來都不存在,就當自己是個孤兒,也好過每天像個野狗一樣滿心乞討一點點可憐的父愛強。
“姐,你要實在不想呆在這里,你就去村口網吧那里,他們好像還開著門。”佟滿從兜里掏出一百塊錢,硬塞到了她手里,小小的年紀說話竟有些不可反抗的命令意味,“姐,你別亂跑,等大伯氣消了我來接你。你自己小心一點。”
佟春夏拿著那嶄新的一百塊錢,有些想哭,可忍住了。
她的表情淡淡的,只是手微微用力,拽緊了。
“你別死要面子活受罪,身上留點錢,應個急。”佟滿以為她不會要,又勸了一句。
佟春夏低著腦袋說了一聲“謝謝。”
她走在進城的那條大路上。
好在這條路上個月就修好了,否則到處一片黑漆漆的,難免叫人害怕。偶爾有私家車飛速行駛,趕著回家吃年夜飯。
佟春夏一個人走在路上,不緊不慢。
她在很努力的平復著自己的情緒。
不該爆發的。沒人關心的情緒爆發,無用又可笑,既改變不了現狀,更顯得自己歇斯底里。
而佟南有什么資格讓她歇斯底里?
可是為什么,心里那些情緒像是忍不住了一樣。在她看見那個陌生女人的第一眼,就像是有一團火竄到了腦袋上。
她抓了抓手,有些癢。
今年凍瘡有些復發,只不過她晚上睡覺前勤用熱水泡,才只有些紅腫,而沒有潰爛成一片。
她不該那么生氣的,明明心里當他死了,可是為什么還是會有期待?
她現在覺得自己挺賤的。像是得不到愛就大哭的孩子。
佟春夏慢慢走在路上,雪花簌簌,落在她頭上,落在樹梢,落在田野,一片蒼茫茫的白。煙花在城市上空炸響,隨后緊跟著便是遠處一陣此起彼伏的狗吠聲。
佟春夏突然覺得有些孤獨。
從心底涌上來的難以言說的孤獨,就好像一個人行走在沙漠之中,陪伴她的只有無盡的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