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鋪中賣的米大多都是余家在青州的百畝良田產的。每畝地與佃戶三七分成,這樣算下來我們店中的米并不多。再降價,拋了開銷,賺不了幾個錢。”張奎說道。
余月亭笑了,“地是死的,人是活的。沒米賣張主事不會去田間地頭收嗎?”話到最后,隱約有幾分怒意。
張奎不是聽不出來,他幽幽嘆了口氣,“小郎君初來青州,有所不知。這米收不著的。”
“拿著錢還買不到東西?天底下哪里有這樣的道理?”余月亭愈發奇怪。
張奎拱手道,“您有所不知,在青州,唯有陸管事管轄的莊子是與佃戶分成抵扣佃租。”他看了一眼陸挺。
又繼續說道,“其他都是有定額的,明年每畝應交多少糧。時候一到,佃主便派人來收。”
余月亭道,“這辦法不錯,如此一來就不會出現張二那般渾水摸魚的無賴。但也有問題……”
她反應過來,看向張奎,心中大概知曉了為何收不到糧食。
張奎瞧她這神情,點點頭,“小郎君聰慧,去年青州遭了災,收成不好,許多人都交不上定額的糧食,有的勉強能交上,但交了之后,自家就要餓肚子。
于是沒了辦法,紛紛找佃主商量,畢竟是天災,人也無能為力,能不能少收些定額糧。
佃主們卻統一了口徑,咬死不肯松嘴,非得要按時按量交出糧食來。否則就收回田地,第二年再不讓種了。
莊子里的農戶又沒有什么手藝,就指著種田吃飯,沒了這一畝三分地,不就相當于斷了活路嘛。”
“然后呢?”余月亭問道。
顧云安皺眉接過話頭,“然后無非就是交錢抵糧。”
“這位小郎君說的不錯。”張奎點點頭。
“糧都沒有,哪里有錢?”余月亭說道。
張奎眉毛擰成了八字,“有缺錢的自然就有放貸的,那王啟東主動將所有佃戶召集在一處,說愿意幫佃戶們度過難關。”
早上在茶館剛聽過這個名字,余月亭有些反感,怎么又是他。嘴里不自覺脫口而出,“他會有那么好心?”
張奎說道,“王啟東出了名的貪財,為人又陰險狡詐,怎么可能那么好心,自然是有目的的。
他以高利放貸給佃戶,佃戶們沒了法子,若是不要,交不上錢,來年種不了糧,就沒了活路。
只能硬著頭皮向王啟東借了貸銀,拿去補給佃主。
卻沒想到此事是王啟東與眾多佃主聯合起來設的局,王啟東將收回的利錢分了兩成給佃主。
佃主不僅沒有因為天災少了進項,反而還能分到額外的利錢,自然高興得很。
這王啟東打得算盤更好,他放的貸銀是高利,農戶一年到頭累死累活才掙幾個錢?定然是如期還不上的。還不上這錢就滾雪球一樣欠得越來越多。”
余月亭聽得氣不打一處來,自小阿爹就說商人但不可眼中只有一個“錢”字,要講仁義,方才能走得長遠。
如今一聽王啟東這等趁人之危的行為,她心中怒起,大聲道,“趁人之危,真是丟了商者的顏面!”
她又道,“王啟東如此做法定然激起民怨,農戶沒了活路,那還不起事與他拼命?”
張奎幽幽說道,“要不怎么說王啟東奸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