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家中幾個小郎君這幾人不讓外人進入,方鴻眼下如何安置老家主尚且猶豫不決,若是方蘭音再撒手人寰,那家產族主之爭就更處下風了。
閽侍上前在方蘭音耳邊耳語一陣,隨后退出,向余月亭道,“請大夫進去為我家家主號號脈。”
余月亭朝溫衍使了個眼色,溫衍咳了咳向閽侍說道,“你退下吧,身子診治時不喜有旁人在場。此處有我給你看著。”
閽侍趕忙退了出去,余月亭一步一步上前,撩開床簾,一個枯瘦的男子躺在床上,沉重地喘著粗氣,眼眶深陷,面色蠟黃。
年輕時候的如畫眉目被病痛磋磨得半點不剩,即使身穿錦衣華服,也難以掩蓋華裳之下逝去的生機。
溫衍探過頭來,也被眼前的一幕驚到,從前只道他體弱,但從未見過如此衰容。
溫衍試探著喚了一句,“阿叔?”
方蘭音睜開眼睛,眼神中有微光,看向溫衍,扯出一絲笑容,聲音沙啞,“衍兒來了?”
溫衍急忙上前,握住他從錦被中探出的一雙枯手,“阿叔……”
只這么一句,溫衍便再開不了口,眼圈紅紅,這是方家最和善的人,小時候常將自己與方鴻抱在膝頭哄著,時常給自己糖果。
溫衍小時候最愛到方家玩耍,阿爹太嚴厲,這個阿叔與他全然不同,一副笑模樣,又最愛與小孩子玩耍。
但幼年不明白,如此好的一個人,怎么人人都笑他懦弱。
他生性懦弱,素來優柔寡斷,做過最堅決的事情,便是將方鴻接到身邊撫養。
見溫衍來了,方蘭音精神頭好了些。
仰頭看看昏暗的四周,啞著聲音道,“現在是幾時了?”
溫衍道,“阿叔,午時了。”
方蘭音閉上眼,重重嘆了口氣,一字一句道,“許久沒人來瞧我了。”
余月亭挑了挑眉,這場面與閽侍所說的全府上下焦心不已可不太相符啊。
轉念一想,或許焦心的只是切身利益罷了。
她想了想,對這府中人來說,方蘭音活著還是死了,利益更大呢?
她看了看這久久無人在病榻前的房間,或許,答案是后者吧。
余月亭嘆了口氣對方蘭音說道,“只要家主能放下心頭憂慮,病也會好得快些。外頭天氣漸熱了,家主病好了便能出去看滿山翠色了。”
方蘭音重重嘆了口氣,“我自知時日無多,但唯獨放心不下這幾個孩子。”
余月亭靠近,“家主膝下兩兒一女,女兒已外嫁。兩個小郎君與方鴻水火不容。家主可是憂心此事?”
方蘭音疲憊地閉上眼睛,緊皺的眉頭代替了他的回答。
余月亭繼續說道,“兩個小郎君現下正忙著將方鴻壓制住,幾人歸為您這一戶,好多分些家產。可即便多分了,以后方鴻手里又能分到一磚一瓦嗎?
說難聽些,您百年之后,方鴻可還有一隅安身之處?他也是個體弱之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該如何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