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飛一直相信“一物降一物”這個說法。一如她這個向來頑強固執的人,在他那兒卑微得只剩下怯懦和妥協。一如他素來冷漠疏離的性子,對李洛卻愛得熾熱濃烈。
莫飛對李洛的第一印象是,沒什么特別的啊,不如我漂亮。她素顏可人,但也不算太過出眾,只是一雙眼睛清湛勾人。
李洛跟在林穆后面,莽莽撞撞地問,“我們是不是明天排個會啊?我得和你交待怎么把這幾個ABS的估值收尾了。你看我做了好幾個月呢,里頭好多具體抵押池的分析,你也不見得都梳理過吧?”
林穆的眼眸中滿是笑意,嘴上的態度卻不積極,“我還需要你交待?”
李洛匆忙之下拽住他的袖子,非要他打個包票,語氣俏皮,“那下周我實習結束了,預測上有什么問題,你自己解決哦?你也知道,離開公司郵箱就作廢了,項目問題是不能發私人郵箱的。而且我之后出國,換了電話你也找不著我……”
莫飛這時候喊了聲林穆,笑著向他們走去。李洛瞧有人來了,本能地松開了拽著他袖子的手,往邊上退了一步。幾乎是同時,林穆一把拉過她的手腕,笑容早已冷卻,“你剛才說什么?”
李洛黑漆漆的大眼睛此時慌慌張張地在莫飛身上轉了轉,意欲將手抽出來,有些難堪地問他:“呃……你還有約吧?那我明天再和你匯報......”
林穆不依,目光如炬緊盯著她,“你要去哪兒?”
“全職Offer我不打算接了,我要回紐約。”李洛低頭,聲音細微,“還有,你弄疼我了。”
聞言,他的目光移向被自己拽得微微發白的手腕,總算找回一絲理智,松開手,語氣近乎嘲弄:“你也會疼?”
莫飛見狀,知趣地背過身走開去,直到爭吵聲依稀不能耳聞,才轉過身在花壇邊坐下。她仰起頭眨了眨眼,是啊,原來你也會疼?
在那之后的許多年,莫飛都懷有一絲希冀。或許當時,他恰巧遇到了個傻白甜在組里做實習生,一時興起多加照佛。
這樣的姑娘年年都會有,一茬又一茬,而自己才是那個和他青梅竹馬、相知相惜的人。
莫飛甚至有些期盼這樣一個女生的到來。這種期盼,既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黯然的他。可是李洛走了很多年,卻再沒有這樣的一個人出現。
……
T行寬敞明亮的會議室里,投行的幾位都是西裝筆挺,儀表堂堂。看似一副金融精英派頭,其實不過是作為賣方不得不維持的自我修養。
買方的三位大佬才是閑適得很,穿著POLO衫挺著啤酒肚,其中兩人癱坐在略顯矮小的椅子上,大腹便便的史蒂文·斯隆正站在一塊白板前,手舞足蹈地比劃著,情緒激動。莫飛都有些擔心他肚子上那顆脆弱的襯衫扣子隨時有可能會崩開,讓在場的人都見識到斯隆的滿腹詩書。
斯隆年紀五十出頭,波蘭裔美國人,在紐約皇后區長大。他的職業生涯是典型的美國房地產商富二代會走的路,憑借著富人區私立高中光鮮的課外活動以及父母優渥的社會關系混到了常青藤盟校的本科學歷,依仗著父親所在的大型房地產開發公司做了幾單生意,混到了名牌商學院MBA。畢業后在奢侈品、快消等行業都有涉獵,十五年前加入了HW集團,勾心斗角這些年,總算拼到了公司亞洲事業發展部的核心高層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