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冬。
李洛陪同基金合伙人在曼島中城參加一個影展,確切地說,是藝術學院的學生畢業作品展。
窗外早已入夜,路人一個個耷拉著頭,帽子扣得很低,匆匆走過,大衣領子擋住他們的臉。大廳內的暖氣卻開得足夠,女士們進了室內,脫下厚實的外套,由侍者接過,露出白皙的脖頸和纖長的手臂。
李洛沒有長裙搖曳的奢侈,她一天中的時間安排得非常緊湊。
清晨,趕在紐約還沒有蘇醒的時候,她通常和A市小貓三兩只的分析員開會、布置任務。然后是四五個小時的行業研究,針對目標公司行業的政府相關政策、行業協會、上下游產業鏈的研究學習,擬寫修改調研簡要、投資建議報告。
到了下午,她會和上級合伙人、投委會以及相關投資人開會討論項目、匯報進展,傍晚則偶爾會安排一些行業交流的活動,或是像今天這樣的隨機應酬。
所以她穿著西裝就來了。
作品展沒什么可圈可點之處。她的合伙人原本看中一副作品,卻被院方攝影系主任抱歉地告知,它已經被別人買走了。合伙人也不怎么介意,本來就是湊個趣,沒有緣分就算了唄。
巧合的是李洛在這場畢業展上見到了毛歐,只是短短一瞥。自在一影社認識后,李洛再沒有見過毛歐。先前她來家里修絲襪,沒修好還意圖順兩條裙子走,被張姐嚇得落荒而逃,但當時李洛并不在家。
事后毛悅夫婦因此登門道歉,倒是李洛接待的。
半個月前,李洛在A市時和毛悅吃飯。毛悅提起自己妹妹拿到一個攝影研學的機會,九月份就去了紐約。雖然毛悅言語間有請李洛偶爾關照關照這個妹妹的意思,但出于先前不大好的印象,李洛只是含糊應付了一句。
今晚再次見到,毛歐看著表情不太自然,急匆匆地從衣帽間出來,往大廳出口去。隔著一個展廳,李洛跟上去,剛想和她打個招呼,卻又看到不遠處洗手間里出來另一個中國姑娘,往毛歐那兒去了。
她們二人看著并不相熟,明顯不是朋友的關系。更準確地說,毛歐看著那女孩的目光,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意味。
兩個姑娘之間微妙的關系,讓李洛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女孩年紀挺小,球鞋、牛仔褲、泛黃的白色羽絨衣外套,扎著兩條長長的大辮子,還是個美人胚子。她腿很長,至少比毛歐高一個頭,但站在毛歐面前略顯得不自信,沒有去直視她的目光。
毛歐雖然比她大不了兩歲,還得抬頭看著她,但似乎成功地擺出一副從容而成熟的樣子,煞有介事地告訴她:“我跟你說過,妝要卸干凈,不要涂指甲油,他們很不喜歡這樣。”
女孩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和毛歐畢恭畢敬地道歉。
就在這短短一瞬,毛歐捏了捏這個女生的手,順手遞給她點什么,女孩有點驚訝,但立刻把攥著東西的手塞進羽絨衣口袋里。
李洛看清了,那應該是兩百美金。
李洛愣了一秒,猜測女孩可能是毛歐合作的模特,毛歐這是給她一些費用?她在邊上喚了聲毛歐的名字。毛歐慌張地轉頭看了一眼,一邊裹上圍巾和帽子,一邊緊緊拉住女孩的胳膊,三步并作兩步地推開展廳的門走了。
毛歐驚惶的樣子,讓李洛不禁皺眉。
李洛猜毛歐是因為先前的事情有點忌憚自己,猶豫兩秒是否應該再追上去,她們已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