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司馬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了,他這種想法不是因為權勢,而是感覺到了一種背叛之感,司馬光信任甘奇,甘奇卻最信任王安石,這種背叛之感,自然讓人難受不已。
甘奇能感覺到這種氣氛的變化,一邊聽著司馬光匯報御史臺各地監察之事,一邊思索著該怎么繼續忽悠籠絡司馬光。
此時甘奇對司馬光還是很看重的,只要籠絡住了司馬光,甘奇就等于自己打入了敵人內部,只要還能把司馬光忽悠住,那就能繼續用魔法打敗魔法。
所以待得司馬光匯報完畢,甘奇開口“君實兄,此番介甫進中書門下,乃是陛下之意,而今正是攤丁入畝之事進入重要階段之時,一旦功成,明年便是攤丁入畝準備推廣天下之時,所以這御史臺各地監察御史之事乃是重中之重,我深思熟慮幾番,準備進言陛下,進君實兄為參知政事,不過,還得兼任御史中丞,不知君實兄意下如何”
這是甘奇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司馬光必須不能離開御史臺這個位置,司馬光得在御史臺給甘奇當擋箭牌。
司馬光聞言,稍稍有些猶豫起來,也在沉思,如今甘奇在司馬光心中代表了圣賢子弟,也代表了儒家正統。但是這朝堂之上,甘奇身邊,老是有一個王安石這種異類,讓司馬光無比難受。
也是甘奇太聰明,總是把自己某些激進的想法說與王安石聽,也只有王安石也聽得進去甘奇那些激進改革之想,自然也就從王安石口中傳達出來了,也讓司馬光這一類的保守派對王安石越發不滿。
這種情況的代表,就在于皇帝暴力處理程頤那些請命士子之事上,滿朝堂都在反對,要讓皇帝下詔罪己,唯有王安石一個人不那么反對,或者說反對的力度不大,還時不時幫皇帝說上一兩句話。
這也說明,王安石這個人的手段也是比較狠辣的,歷史上的王安石也少了一些容人之量,在他上位主持變法的時候,手段狠厲無比,但凡有反對者,那都是一個都不放過,全部貶謫、甚至下獄。
甚至都到了有一點文字獄的地步,比如歷史上的蘇軾,任職湖州之時,因為上書說了幾句反對的話,立馬就被抓到御史臺關了幾個月,貶到黃州去當團練副使了,只能開始自己在東坡種地,寫一寫赤壁賦什么的。就因為這點反對之聲,蘇軾不僅自己坐牢被貶,還牽連的幾十個其他官員。
有人說大宋的大規模黨爭是司馬光造成的,其實也不然,許多事情有因有果。王安石變法之時,用盡手段打壓異己,手段也是極其狠厲,不容半點質疑之聲,朝堂之上貶謫之臣,數之不盡。
這也直接導致后來保守派再上臺,那些昔日被貶的、入獄的、受牽連的,自然要清算之前的仇怨,又造成了大規模的清查倒算,無數變法派又倒霉了。
這就是因果關系。把黨爭之事都怪罪到司馬光身上,顯然是不公平的。
司馬光是一派集團代表,王安石是另外一派集團代表,他們都不僅僅是個人。王安石的變法本身而言并不十分成功,錯漏不少。司馬光的反對本身而言并非真的一無是處,也是具有現實意義的。
黨爭之事,歸根結底就是兩派集團互相仇怨結得太深。你當初把我往死里打,我起來了,自然又把你往死里打,其中理性不多,已然成了感情用事,成了報仇雪恨一般。
唯一一個理性之人其實是蘇軾,王安石變法,他反對了許多,倒霉了。司馬光上臺后全盤推翻新法,蘇軾又覺得變法里面還是有不少好政策的,不該全盤反對,接著又倒霉了。
理性人,在感情用事的大潮里,就是大悲劇
此時甘奇要安撫一下司馬光,就是要避免這種大規模的派別沖突,想要溫水煮青蛙,其實也是甘奇平衡手段高明,隱隱是帝王心術。
司馬光聽得甘奇安撫之語,還在猶豫,這家伙也是有一些骨氣的,一個不爽,十有八九就會撂挑子不干了,回家寫史書巨著去了。
甘奇見得司馬光如此,又道“君實兄,此番我出征之時,京中出現了眾多士子請命之事,陛下處理得實在有些過激,陛下年少,熱血上頭,一氣之下以暴力手段對待士子,此事我就不說了,君實兄乃是直臣諫臣,當為御史,時時警醒教導陛下,如此方為臣子忠良之道也,換做旁人,皆做不了君實兄此般直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