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舅母進堂后便在左下手的前三張官帽椅上落了座,身后靜悄悄侍候著十幾位丫鬟婆子,雖不乏好奇者不時偷偷瞧姜翎一眼,但無人發出半點兒聲音,可見這國公府的當家主母是個管事能人。
姜翎則在向舅母們行過福禮后,坐了右下首的第一張椅子。
雖然她是小輩,但她的品級比三位舅母高出許多,坐右首并不逾矩。
老夫人聽了嚴太太的話,哈哈大笑:“成,叫他們都來磕頭,我便提前把壓歲錢發了。”
這會兒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月呢。
嚴太太笑嘻嘻地道:“也行,有好處先拿到手再說,等大年初一那天,小輩們再給祖父祖母磕頭,就看母親好不好意思讓他們空手而歸了。”
唐太太笑問:“你這當二舅母的,怎么還跟外甥女兒吃上醋了?”
嚴太太笑著瞧了她一眼,沒應聲,她要順著這話說下去,大嫂就又要抹眼淚了。
“吃醋”這個詞兒,可是大嫂專用的。
整個鄭國公府,唯一的一位侍妾就出在大哥屋里。
還是大嫂自己給安排的,全家人攔都沒攔住。
等大哥真跟那侍妾生出了庶長子,大嫂又悔不當初,日日跟那侍妾打擂臺,落下個愛吃醋的名聲。
這府里,除了唐太太自己,旁人誰都不敢在她跟前兒說個“醋”字,就怕戳到了她那脆弱的肺管子。
沈貴妃入宮有十幾年了,對家中這些內宅瑣事知道得并不詳盡,因此姜翎也不曉得其中因由,只覺得大舅母說了這句話后,屋子里的氣氛就有些奇怪起來。
她忙笑著岔開話題:“外祖母,幾位舅舅的差事都很忙嗎?”
這是典型的明知故問,沒話找話。
大舅舅沈廷凱,正四品戶部侍郎,年底國庫要關賬,忙得腳不沾地,每日早出晚歸。
二舅舅沈廷威,從四品鴻臚寺少卿,年底各國來使即將抵達京都,鴻臚寺協同禮部籌備接待工作,也是忙到飛起。
三舅舅沈廷裕,從六品左司員外郎,負責監管禮部、戶部和吏部,年底這幾個部門都忙,他自然也不可能閑著。
老夫人感嘆道:“忙?豈止是忙,你看著吧,不到天黑你幾位舅舅是回不來的,你甭管他們,一個個都跟古板的小老頭兒似的,無趣得很,下晌你的兄弟姊妹些便下學了,到時候你再來這邊,我讓他們同你玩耍,明日也好一同進學。”
姜翎應了一聲“是”,又問:“怎么不見弟弟妹妹們?”
老夫人便脧了國公爺一眼,憤憤地道:“還不是你外祖父,四五歲的小娃娃也不放過,都扔到蒙學班去了,如今能陪陪我這老婆子的,就只得你三舅母屋里的淼淼,那丫頭才兩歲,在屋里坐不住,已經讓乳娘抱到院子里玩耍去了。”
姜翎便了然地點了點頭。
不少勛貴人家總愛出些紈绔子弟,敗家玩意兒,幾年十幾年時間便能敗光家業,甚至闖下彌天大禍被降爵奪爵的也不在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