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燭想否認,他這不是嫌棄,他只是有那么一點點的猶豫。
真的只有一點點。
但阮棲不給他這個機會,她瞇瞇眼,突然往前走了兩步,把沾滿泥的手塞他掌心里,還惡趣味地蹭了蹭。
“不準嫌棄我。”
她彎眼笑:“現在我們一樣啦。”
辛燭微怔,而后跟著彎了彎眼。
阮棲反倒被他這一笑給笑愣了,眼神古怪地瞅他,“被我氣傻了?”
她現在可是滿手的泥哎!居然還笑得出來。
辛燭只是搖頭,眼睛還彎著,下意識攥了攥手,兩人手里都是泥,碰在一起的感覺很奇怪。
他抿著唇,很輕地蹙下眉尖,倒沒有不高興的意思。
阮棲在這里待了很久,嘗試著把自己掘開的地方重新填上,她這時候才發現,這里其實位置非常偏僻,四周還有坍塌的石堆。
六十年啊。
兩人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自從來到這里,阮棲還是第一次熬到這個點,困得厲害,又滿身的土,不得不好好洗漱一番。
等她收拾好自己出來時,就看見辛燭坐在床邊的小板凳上,攤著一只左手,也就是被她蹭了滿手泥的那只。
“怎么不去洗洗?”
辛燭抬頭,目光在她被熱水熏得發紅的臉頰上頓了頓,語氣幽幽。
“又不是我弄臟的。”
阮棲嘿嘿笑,去倒了盆溫水過來,一邊把他的左手按進盆里,一邊慢悠悠地開玩笑。
“這時候反應過來了?被我蹭臟了還笑,我以為你挺高興呢。”
辛燭垂眸看她,像個孩子似的攤開手掌被她搓來洗去,安靜坐著的模樣有點乖。
“你的手好軟,”
他眨眨眼,突然起了玩心,把阮棲的手牽住,一點一點蹭進她指間,將人纏住似的。
這個動作可太奇怪了,親昵得過分。
阮棲倒不覺得難受,只是心里那種古怪的感覺越來越重。
她稍微一動,水面被攪開,泛起陣陣漣漪。
兩人交握著的手被抬起來,阮棲掙了掙,沒掙開。
“阿燭,”
她皺眉:“你攥我攥得有點緊。”
何止有點緊,阮棲甚至感覺到了疼。
纖長的羽睫一顫,辛燭才緩緩松開她的手,沾著水的手指搭在膝上,聲音很輕,“對不起。”
他安靜地看著阮棲,明明是俯視的角度,卻讓阮棲感覺自己在被他仰望。
他輕聲說:“我只是想碰碰你。”
說著,辛燭閉了閉眼,精致的臉龐清晰地落在阮棲眼里,仿佛終于散去了那層模糊的水霧,露出真容來,蒼白如冷玉。
辛燭無聲一嘆,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有人說神心懷大愛,有人說祂無情無欲,這些都不對。
神明一旦開了竅,七情六欲,貪嗔癡恨,都一齊冒出頭來,濃重的讓人心顫。
辛燭知道,現在的自己滿身癡枉,一心愛嗔。
皆因她而起,因她而一發不可收拾。
阮棲聽不到辛燭心里那聲輕輕的慨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只是突然陷入一陣讓她心悸的迷惘里,她在辛燭身上感受到了若有若無的熟悉感,以及——鋪天蓋地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