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名護衛剛走進院子就被李蟬攔住了,他指了指主屋,對曹赟笑道:“曹總管怎么二話不說就闖進來,天色已晚,屋里還有女眷呢。”
曹赟雖然面帶笑容,心里卻一直很緊迫,修復壁畫是迫在眉睫的事,哪敢耽誤半刻時間?但李蟬這么一說,他也知道自己失禮了。大庸國民風彪悍,特別在玄都這個人人自詡曾為大庸守過帝關的地方,瓦市里傳唱得最廣的就是布衣亦敢輕王侯的戲碼,就算是平頭百姓,也不是見到當官的就卑躬屈膝的。
再說了,當年的玄都,隨便在路邊茶攤里提溜一個喝茶的老頭出來,都有可能是個尚書、侍郎之類的官兒,也沒幾個敢到處耀武揚威的,這也把玄都百姓的氣節給養出來了。
曹赟壓下心頭急迫,命護衛停下,對李蟬道:“還請掌柜的見諒,我找那位畫師的確有急事。”
“有什么急事,跟我說就好。不巧那幅畫正是我畫的。”
李蟬直截了當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既然買畫的苦主已找上門來,他再隱瞞也只是徒勞拖延,況且他也想知道,為什么找上門的會是巽寧宮總管。
曹赟一怔,詫異地打量李蟬,一時不愿相信這個看起來年僅弱冠的年輕人會是那幅圖的畫師,遲疑道:“閣下……怎么稱呼?”
李蟬道:“李雉奴便是。”
曹赟對李蟬呵呵笑道:“此事干系重大,請雉奴一定要說實話才好,我連夜從巽寧宮趕過來,實在是沒時間耽擱了。”
李蟬看了曹赟一眼,不想和他扯皮,“那幅圖上寫了一句‘貍子不知生計苦,只將燭火作流螢’。畫貓眼用的是泥金和石青,畫燭臺用的是群青,貓毛和木門是用墨勾勒的,至于那一方印章,是用丹砂畫的。在下迫于生計,不得已行此下策,既然二位找上門來了,把畫還給我,當初賣畫的二十兩我如數奉還就是了。”
鐘懷玉心中暗道,那幅畫現在豈止二十兩,而曹赟聽到李蟬毫不遲澀的解釋,一下明白過來,這個年輕得過分的掌柜,還真有可能就是那位畫師。連忙態度一變,揖手道:“是小老兒不識人,李郎誤會了,我等不是來興師問罪的,那日見到李郎那幅《貓戲燭圖》,知道李郎畫藝精湛,所以特地上門拜訪,是想請李郎去巽寧宮,修復一幅壁畫。”
“修復壁畫?”李蟬沒想到這些人上門的來意會是這個,他沉吟了一下,又問道:“是《萬靈朝元圖》?”
曹赟點頭:“不錯,看來李郎也聽說過。”
李蟬向往《萬靈朝元圖》已久,至今未曾得觀,如今卻被行宮總管找上門來,說不想去是假的,他問道:“曹總管怎么偏偏找上了我?”
“那日我買下李郎的《貓戲燭圖》,準備送給姨父……”鐘懷玉將云泥社里的事大致說了一遍,又說:“大家都認為,李郎的畫已形神兼備,在玄都左近,恐怕是唯一的丹青圣手了。”
李蟬這才明白過來,自己無意間賣出一幅貓戲燭圖,加上涂山氏派人沖撞巽寧宮驚動了《萬靈朝元圖》,這兩件不相干的事合將起來,導致了巽寧宮的總管親自上門,請他去修復壁畫。
他沉吟了一下,對曹赟道:“曹總管上門相邀,我便應下這件事,只是,萬靈朝元圖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名畫,我也不敢保證能修復的好。”
曹赟見李蟬答應的痛快,心里一下放松了不少,說道:“多謝閣下。”
李蟬點了下頭,又掃了一眼諸護衛說道:“作畫是件耗費精氣神的活兒,我現在要休息了,曹總管且去,明日清晨,我自會來巽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