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妙音……哀哉……予命……”
這歌聲似是女子唱出來的,卻低沉沙啞,聶空空聽出是顧九娘的聲線,冷笑一聲:“這時候還有心情唱曲兒,好一副鐵石心腸,可惜長了這個比破鑼還不如的爛嗓子。”
李蟬卻停下腳步,皺眉回頭。
那歌聲仍在繼續,起初低沉沙啞,只過了半句,便婉轉悅耳了許多。他心生不妙,說了個走字,也不管聶空空是否跟上,便反身趕回顧九娘家中。
越是接近,歌聲便越清晰,時而輕靈若鶯啼,時而連綿如流水,時而惆悵似煙雨,李蟬快步回到那座二層木樓下,伸手推門,門已從里面被拴上了,歌聲便是從屋內傳出來的。
李蟬無暇多想,抽出眉間青插進門縫一削,切豆腐般砍掉門閂,木門應聲而開。那扇竹屏風旁,顧九娘捧著妙音鳥神像,神像的人首長有尖利的長喙,被她捧著刺入自己喉間,熱血汩汩流下,染紅了整個神像和她的衣襟。
李蟬在門口愣了一下,連忙踏入門檻。
剛踏進半只腳,眼神落到顧九娘被刺穿的咽喉,又一下停住了。
但剛停下便被趕來的聶空空擠開。
“阿娘!”聶空空撕心裂肺叫了一聲,沖到顧九娘身邊,想把那神像取下,顧九娘的手卻捧得異常的緊,聶空空沒能取下神像,反而將顧九娘尸體碰倒。
她手忙腳亂扶住,卻被弄了一身的血,直到李蟬上來托住尸體,聶空空才騰出手試了試啞娘喉間脈搏,一試,便臉色煞白,雙拳捏緊,后退了一步,身軀顫抖,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咬緊牙關,不讓淚珠落出來。
那具尸體已經沒有任何動靜,梁間的歌聲卻仍在縈繞。
“妙音妙音,哀哉予命。劬勞此生,身心交病。”
“妙音妙音,哀哉予情。凌賤此生,媒妁無名。”
“妙音妙音,哀哉予鳴。凄寥此生,唱與誰聽。”
“妙音妙音……”
李蟬輕輕將顧九娘的尸首靠到神龕旁,聶空空已開始一下下地抽噎,卻死死咬著牙關。李蟬看了她一眼,嘆道:“想哭就哭吧。”
“江湖……兒女……怎能作……小……小女兒情態……”聶空空忍著眼淚,咬牙切齒地說話。說完一遍,險些沒忍住,便又用力捏緊拳頭,狠狠地說:“江湖……兒女……”
說完四個字,終于還是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把頭埋到李蟬胸口。
淚水片刻便將李蟬的衣襟浸濕。
梁間的歌聲仍未斷絕,李蟬看了一眼妙音鳥的神像,輕聲道:“哭完了嗎?”
聶空空用力擦了擦眼睛,抽噎道:“哭,哭完,完了!”
“聶三郎是叫人害死的。”
李蟬冷不丁的一句話,一下便讓聶空空止住了嗚咽,眼中騰地燒起一股火焰,指節捏得發白,呼吸又急促起來,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個字:“誰!”
“江湖兒女,恩怨分明。”李蟬用袖子給聶空空擦了擦鼻涕,低頭瞅了一眼自己濕透的衣襟,冷聲道:“今日流過的淚,過后便要用仇敵百十倍的血來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