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鄉下那邊的老人家身體現在還好吧?準備送養老院?哪個養老院?沒選好……你最好想清楚了再選,現在有一種詐騙手段,就是賣床位給老人家然后卷錢跑路。老人家今年九十了吧?是挺大的了,這個年紀法院不敢判,判了監獄也不敢養,警察不敢來狠的,抓了也是取保候審。對了,小靜她的小孩剛好……”
關琛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回工作單位了,領導久不露面,有被架空的危險。他對自己的定位是干實事的領導,所以為了穩固基本盤,他關懷員工的時候關懷得都很細致。
慰問的效果看來很不錯。關琛能感覺到,每個被他點到名的人,抖著身子講話,顯然在感受到領導威嚴的同時,都很感動。
一旁的錢良義看到關琛當場蔑視法律,還慫恿員工走上歧途,連忙上前阻止他,“你省著點力氣到下午的路演……”
“劇組的工作是工作,工作室的工作也是工作嘛。”關琛搖頭晃腦地答道,就像是領導在發表滴水不漏的講話。
“……”錢良義暗罵一聲邢云,竟然沒有看住關琛。
關琛走到錢良義的辦公桌后面,翻了翻各種文件,裝模作樣地搖了幾下頭,仿佛對錢良義的工作很不滿意。錢良義眼皮一跳,下一秒果然聽到關琛說,“我最近想到一個新的盈利項目,可以給工作室增加創收。”
錢良義咽下一口唾沫,喉頭汩汩地抽搐幾下,像是誤吞了一只老鼠。
關琛說的新項目是,“我們提供婚慶小劇場服務,讓顧客自己當編劇、當主演,把兩人相遇相識的愛恨糾葛重演出來,有很好的紀念意義,以后親朋好友或者小孩好奇了,就可以放給他們看嘛。”
“咦?”錢良義震驚了,沒想到關琛會有這么正常的提議。但是過于正常,對關琛來說本就意味著不正常。
錢良義謹慎道:“我們根本沒有團隊啊……”
關琛說:“演員的話,剛好培訓班那邊的學員可以拉來當龍套,只需要付少量的錢,名義上提供練習表演的機會。客戶演技不好,還有專業的表演老師指導。”
“那其他人呢?攝影,美術什么的……”
“在樓下。”關琛說。
錢良義撲到窗邊去看,沒看到什么劇組。
“攝影組,造型組……直接從我們街坊鄰居里拉人。只要我們帶著大家喝湯吃肉,我以前說的那個婚慶聯盟,趁機就可以做起來了。”關琛顯然沒有忘記剛入職那會兒,剛一提出就被錢良義否掉的【婚慶聯盟】,“話事人也不用輪流當了。我們工作室做了盤子,我們就是話事人。”
職員們被深深地打動,一個個都憧憬起來了。
錢良義頭大,他十分清楚,劇組的搭建不是這么容易的。不是說同為攝影師,一個人就能干另一個人的活。影視專業的攝影師要用幾年的時間學習鏡頭語言,學習光和空間,在行內,基本是師父帶徒弟,老師帶學生,跟拍平面照的結婚照商業攝影幾乎是兩個工種。
但錢良義知道這種理由打消不了關琛,他想了想,發現漏洞,說:“……錄音組,道具組,置景組這類,我們鄰居里沒有啊。”
只見關琛從容地掏出一本小冊子。
錢良義知道關琛總是隨身帶兩本小冊子,一本是好人證,另一本是用來記錄各種東西的,但從來不知道上面具體寫了些什么。在他有限的印象里,關琛做任何事的時候,都有概率拿出過小冊子亂寫一氣,吃飯時,走路時,踢足球時,寫完之后,時而蹙眉,時而釋然,時而詭笑一通……他一直懷疑,關琛在記錄某種創作靈感。文學專業的嘛,正常,正常。
關琛翻開小冊子,問:“這個問題我早就想到了。你以為我這個計劃是隨便說說的么?”
錢良義心想,啊,難道不是嗎?……
關琛翻了幾頁后,像是找到了什么,“你看。”他把小冊子展示給錢良義看上面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