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奇,漢軍鑲黃旗包衣出身,崇德三年以披甲人身份隨滿洲多羅貝勒岳托入關征明,前后割取明軍首級數十顆,救治真滿洲三人,積功抬入漢軍旗。
以匕首割取首級難度相當大,當年如馬大奇一樣的隨軍披甲人多是以刀斬斷,獨馬大奇好匕首,且手法獨特,往往別人三四刀才能剁下的首級,他用匕首割兩下便能摘取,故而為滿洲大兵所贊嘆,問其原因,答說不過苞丁解牛,熟能生巧而矣。
不過今日割取這滿洲兵首級,馬大奇卻費了好大勁,匕首割了又擦,擦了又割,等到好不容易將那小韃子首級摘下系在腰間時,抬頭一看,同伴們早就沖入清營,與他要好的宋三柱子手里都提兩顆滿洲兵腦袋了。
情急之下,趕緊持矛跟了上去,唯恐最后就落了一顆首級。
大順軍功,一顆真滿洲首級只能讓他馬大奇從降兵變成順軍在冊的正丁,卻不足以讓他馬大奇升官發財,所以,人頭必須多多才好。
以首級記軍功的制度源于明軍,如軍紀嚴明之隊伍,各隊互分首級,彼此之間不爭不搶,如此戰場之上士卒相互配合,斬級更多。然遇上軍紀煥散之隊伍,則多半就會因為爭搶首級而延誤戰機,甚至由此轉勝為敗。
此例,在前明軍隊數不勝數。
按理,兩世為人的陸四當拋棄這一陋習,改以更先進的軍功激勵制度,然而截至目前,順(淮)軍同前明軍隊并無區別,首級記功仍就是軍功賞賜的主體。
不知道是陸四沒有時間改變制度,還是他本人酷愛看士兵們提著一顆顆辮子兵腦袋在那大聲報功。
扭說在山東,陸四本人曾與石灰、鹽腌制防腐的豪格、孔有德首級共眠一晚,夜里忽從睡夢中驚醒,持刀將清廷二王首級剁得稀巴爛,不見皮肉,只余森骨方罷,不知是真是假。
以首級記軍功于主力各部因嚴格軍法約束,后果尚不嚴重,然于新降兵馬卻隱患極大。
結果就是以歸降的漢軍八旗同綠營組成的先鋒營在沖入清軍大營,發現地上到處都是滿洲兵尸體后,這些先鋒兵們就一下失去了“理智”,“嗷嗷”叫喚著就開始搶割滿洲首級了。
祖可法以闖王親賜“闖王包”轟開清軍營柵,為的是方便先鋒營突入,繼而攪亂清軍陣腳,供主力殺進給予清軍最后一擊。
沒想闖王包威力太大,近四十顆藥包被投擲出去后炸得清軍大營東南角死傷無數,狼藉一片,這就導致尸體太多。
尸體多,腦袋便多,而腦袋又是降兵轉正晉升的唯一憑證,“紅眼”之下爭搶再所難免。
所以,真不能怪降兵們貪婪。
腳邊的軍功,白要白不要啊!
各級軍官有的在試圖約束喝止,有的則也在爭搶人頭。
蔡士英、張朝麟等將領彈壓不住,只能由著這些兵士去搶。
東南角駐防的清軍是滿洲鑲藍旗兵和抽調過來的鑲白旗兩個牛錄,另外就是奉命準備出營反擊的鑲紅旗三個牛錄騎兵,結果幾十顆藥包往他們頭頂上一砸,當場就炸死炸傷數百人之多。
戰馬都被炸死好幾十匹,營內亂得一塌糊涂,柵欄、拒木、車輛掉落的到處都是。
僥幸沒被炸死的滿洲兵也是七零八散,沒法第一時間沖上堵住被炸開的缺口。
鑲藍旗的議政大臣碩爾惠見勢不妙也是果斷,立即帶人往后退,準備穩住陣腳聚攏士卒再將突進來的尼堪賊兵趕出去。
這樣一來,沖進清營的先鋒兵更是肆無忌憚的割起首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