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蘇小姐還未醒嗎?”
“她無礙。”
走到窗欞邊,云霽又是那個淡然如月的霽月世子,一舉一動皆謫仙風姿。
咳聲壓制住。
再次安靜的仰頭望去夜空,隔著眼上這條蒙緞,能看見那輪皎月投落的月華,只是月華之上卻也朦朧著一層霧色。
溟濛了他的視線。
雖然看不清,視線之中依舊是一片模糊,但云霽知曉今天的夜色極盡絢爛。
繚繞夜色,迤邐星辰,一場大雨后的夜晚,整個夜空都被星河點綴。
星辰閃爍,斑斕星光。
懸掛高空的這輪皎月,無論夜幕如何多變,它除卻陰晴圓缺外,永遠不會再有任何其他變化。
清風居內如此寂寥下來。
可瑯京城的今夜間卻注定不會有一刻消停,一道道金衣暗衛身影穿梭。
深入各大府邸,尤其是諸暹與澹梁下榻的使館,各個皇子府宅也皆有他們的身影出沒。
地平線下晨陽爬出,才將高懸的這輪皎皎明月推離,金衣暗衛也皆收斂了晚間之時的肆無忌憚。
床榻上的人兒也在又昏睡了如此一夜后,在晨初這第一縷金燦照射進窗欞縫隙之時…
她醒過來了。
桃花明眸緩緩睜開,入目便是滿目月華之色。
如同月光一樣的色澤,其上繡著瀲瀲彎月,極致上等的浣顏紗所制成的床幔。
內里又置一層月華錦綢遮擋,將床榻內一切遮擋的嚴實。
這樣的色澤是她前世所喜顏色,卻是今生只屬于另一人的專屬,也唯有那一人能駕馭如此清雋月華色澤,也只有他能穿出謫仙氣韻。
只一眼,蘇嬈已知她身處何地。
云霽的清風居,還是云霽的臥室,云霽的床榻。
剛醒過來,蘇嬈還未曾有何動作,床幔被一只欣長又骨節分明的玉指掀開,月華身影入其內。
面色雖還蒼白,卻覺他已無事,受了那么嚴重的傷,流了那么多的血,他竟已如此安然無恙?
“知你已醒,云霽方才…你且放心,云霽必會對你…”
“不必…”
云霽后面的話未曾說出口,蘇嬈如此急急阻斷。
云霽既比她早醒,那當時洞內他們二人情形如何云霽必已知,他這話何意,蘇嬈自然也已猜得到。
會對她負責。
起身下榻,蘇嬈的面色也已不如昨夜時那么蒼白。
唇瓣帶出淡淡色澤。
“我救你,是因為你也救了我,所以無需你負責,我不喜歡欠別人的恩,也絕不允許別人欠我的情,有恩我必報,有仇我睚眥必報。”
看著眼前男子,比她高出一個腦袋,她從不喜歡仰視,可這次,蘇嬈卻仰視看了云霽。
這個男子,他是他,他們之間有著一段兒時情意,她從未當真,只是將他當做弟弟去保護,但她知曉他說出那些話時,他是認真的。
他說:“嬈嬈,等我們長大了,我把月亮摘下來給你,他是阿宵見過最明最亮的東西…”
他還說:“嬈嬈,啞婆婆說過,自己最喜愛的東西只能給自己最重要的人,一生只能給一個人,等我們都長大了,我把我最亮的月亮摘給嬈嬈,嬈嬈陪著阿宵,陪著一輩子…”
那是他們最后一次一起在夜色下安靜賞月,他的眼,亦如她在那夜所見,透亮的純凈,純凈的如同一張白紙,沒有一點墨汁渲染。
明明就是個淤泥里的污垢,被自己父王舍棄的棄子,可偏又生的那般淤泥不染,純潔無暇。
很矛盾的一只小狼狗。
他們兩個安靜坐了半夜,直到傍明,他才又回去質子殿。
那一夜是小年夜。
第二夜大秦便沒了,一夜殺戮,血色彌漫,尸骨殘骸,枉死冤魂,死去的質子何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