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地能看清她一剎那的怔愣,隨即便緊蹙起眉角似是要發怒,只因為他如此又生事的話語。
“今夜過后,云霽將再不會踏入你們蘇家一步,也再不會踏入你這嬈湘閣一步。
你我之間存留的那些回憶,與云霽而言已經足夠了,再不敢多留其他,否則云霽只怕自己真會彌足深陷。”
本來已經要怒,又在他如此話語下,面目沉凝下來。
隔著眼上蒙緞,云霽看得清楚,蘇嬈面上的這每一個表情他都看得無比清楚,清楚得他都恍惚覺得自己的眼疾是好了,他能看見了,看清了。
“嬈嬈,我們告別了。”
站起身穿好衣著,終是第一次主動將蘇嬈攬入了他這單薄的懷中。
雖單薄,卻已溫暖。
蘇嬈似乎又發愣,并沒有反抗。
清幽藥香清晰地融入鼻息,似乎還帶著一股輕易難以察覺的血腥味。
一抹溫色,落了蘇嬈額間那道凹陷的難看疤痕上。
卻連剎那都未曾停留。
“嬈嬈,云霽對你,唯有一個心愿,云霽想你忘了這道疤,忘了它帶給你的傷痛難過。”
發髻間也戴入一簪白玉簪,遲來的及笄簪。
云霽松開蘇嬈,走了。
月華身影一息不見。
嬈湘閣內彌漫的藥香消失,只留下那燃燃爐火還在。
蘇嬈安靜站著很久,才抬手摸上去左額疤痕。
須臾,又取下了發間白玉簪。
精雕簪花是一朵月下白梅。
種在東宮后.庭的唯一一棵白梅樹,每當有月色投落映照花間時,便會泛出淡淡月華光暈。
東宮內的一抹亮色。
桃花明眸之內驀地一抹水色渲染,才一聲發笑:
“你皆清楚,忘不了,也不能忘。”
水色未曾化作淚滴自那明眸之內浮出滑落臉頰,只是握緊白玉簪,才又一個紈绔笑容浮面。
燦艷了眼角眉梢間的那抹桃色,帶出濃濃艷媚風采。
轉身,卻見琴娘一家不知何時進來,又看了她多久。
琴娘走過來,環抱蘇嬈。
“小姐這是何苦。”
只這一聲,蘇嬈明明不難過的,卻沙啞了喉嚨。
浩叔三人也走過來。
依素也花了眼眶。
浩叔與依影雖未曾水色染了眸,卻也覺眼睛有些酸脹感。
“他是他,他雖不是云霽,他雖和云霽一樣無辜,可他的身上同樣流淌著云家人的血啊!”
這一聲喃呢,眼角水色才終是化作淚滴流落,蘇嬈卻快速一把擦掉,松開琴娘,又笑靨如花。
“琴娘,浩叔,他活著,他也活著,他活得好好的,他是云王府的霽月世子,是云瑯的蒼穹之光,再也不是那個可憐的小狼狗了。
我不想將好不容易出來的他又拉進去他所恐懼的那黑暗幽冥中,就讓他活在陽光之下吧!”
閣樓房梁的一角隱秘之處,這道月華身影并沒有離開,就這么安靜站著,將閣內的每一語都聽得清楚。
字字入心。
她果然猜到了。
也許從觀天閣中的那一眼,她就已知曉了他是誰。
云家人的血,這是他無法祛除也不能祛除的身份。
月華身影安靜望著夜半這高空月牙,又過片刻后,閣內再無聲,云霽才終離開,再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