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默默走了過來,站在她旁邊。
明月心里此時有忐忑,有惶恐有不安,百味雜陳。
她這十八年活的安穩,也同時有些與世隔絕的意味,她清楚的明白,自己不算個正常的人。
話本上描繪的深宅大院讓她懼怕,未知的人和事都讓她膽怯。
一陣陣溫暖從左手處傳來,明月轉頭,看到的是一雙平靜的眸子。
這個黑影有一種力量,總能讓她安心與信任。
七上八下的心逐漸平復下來后,明月想明白了一些。
她不可能一輩子這么躲著。
正如徐娘子所說,這些年她們的日子過得不錯,都是因為李家的銀錢。
如果沒有這些錢,恐怕這些年她們過得又是另一種日子了。
若脫離了李家,恐怕她們在這世上是無法立足的。
先不說衣食住行,單說逃到哪里都是個問題。
沒有戶籍,沒有路引,她們無法走官路也無法進城,隨便找個村子住下,也不太可能。
一個村子的人大多是一個氏族的,突然來外姓人常住,根本便瞞不住行蹤。
明月做了個決定,她拿起筆墨,只寫了幾個字:回李家,一起。
徐娘子看著明月的眉舒展開,恢復了平常時安靜的表情,心中也安定了一些。
她明白了明月的意思,心里替明月高興,小小姐的娘還惦記著她,這是好事。
但心里那一股心酸之意還是奔涌而出。
徐娘子明白,回到李家,她與小小姐只能是主仆。
不過她也沒有什么辦法,做飯打掃她在行,若說決定小小姐的人生大事,她也每個主意。
“好。”徐娘子點了點頭,只能說出這一個字。
她也知道,她們其實沒得選擇。
第二天一早,徐娘子幫明月梳好發髻,穿好衣裳,才出了家門。
關好院門,徐娘子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只是她平時出門來去如風大步流星的,此時卻是慢了許多。
明月看著徐娘子走遠,無聲的嘆了口氣,研墨寫下了一封信。
這信是給接她來的人看的。
她不會說話,便只能這樣了。
信寫完,明月坐在窗前,看著外面枝繁葉茂的大樹,蔥蔥郁郁,那個黑影是個少年模樣,看起來也不大。
他坐在樹蔭下,差點與樹蔭融為一體,只有那雙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透徹。
我要走了。
明月心里默念,她不知道這個黑影是否知道什么是分別。
這三年里,其實他們的交流極少,更多的時候是她在心里胡思亂想,亂問亂猜。
也許她把他當成了一個箱子,什么都往里裝。
也許她走了并不算什么,畢竟她是一個人,他卻是個妖怪一樣,不知道能活多久。
這短暫的幾年也許對于他來說可能不值一提,但對她來說卻是最開心的一段時間。
明月看著黑影,黑影也看著她,就這樣對視著,直到徐娘子回來。
徐娘子并不是自己回來的,而是帶回來了幾個人。
一個身穿綢緞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長相普通,但身形高大,看起來很是強壯。
這男人與徐娘子走在前面,而跟在后面的則是一些衣著統一的女子。
她們身穿一樣的衣服,年紀看起來都不大,有四個人。
這是明月通過樹看到的。
院門被打開,徐娘子帶著這些人進了院子,那男人站在了外面,身后衣裙統一的女子們則跟著徐娘子進了明月的屋子。
明月靜靜地坐在榻上繡著一些樹枝樹葉,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她本就是聽不見的,不知道來人也很正常。
徐娘子走上前來,那幾個女子等在了外屋。
“她們是知府家的丫鬟,來幫忙收拾東西,負責小小姐一路上的起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