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物間里,甄白被黑黢黢的一片黑暗弄得暈頭轉向,她一動,哐哐的聲音就響起來,最后腳下一個趔趄,她甚至還踢到了什么東西似的,啪噠一下摔在地上。
甄白細細抽搭了聲,想哭。
突然的,一抹淡淡的光亮照進屋子里來,甄白哼唧著扭頭看去,少年正從門邊走進來,就著他指尖豆大的燭光,可以依稀看得出他身上的衣裳,仍舊是那身外出賺工分勞作的補丁短打。
可即便是這樣粗糙半點不好看的衣服,卻也絲毫沒損壞他的容顏氣質,微弱的燭火反而還給他如珠玉蒙塵一般,蒙上了一層叫人看不透徹的輕紗,讓他向來冰冷的五官添了些柔和的氣息。
甄白抬著婆娑的淚眼看去時,就被這樣的情景看得不由呆了呆。
“原來在這里。”
江硯松了口氣,放下蠟燭,兩步走上前去把四腳朝天的兔子給輕輕拽拉了起來,看著這只突然安靜下來的小東西,江硯也不知怎的,就有了絲它好像聽得懂人言的錯覺。
地上有兩只圓滾滾的南瓜,比圓板凳還要小些的模樣,看起來并不算很大,那是兩個月前江硯摘下來的,也正是把兔子絆倒的元兇。
江硯看了看在甄白跟前的小南瓜,又看了看窩在他懷里連吱都不吱一聲的白兔子,他努力壓下要翹起的唇角,長眸里有些亮意。
外面江老四有些待不住了,要摸黑過來看,“阿硯,找到了嗎……”
“找到了,您待著別走動。”江硯扶起被兔子踢飛的水盆,一手穩端端地摟著懷里的柔白,起身拿了快燒燼的短蠟燭,往堂外走去。
啊呀。
甄白兩只前爪抱著自己毛絨絨的臉蛋,在人類溫熱的胸膛處暈乎乎地想。
她、她怎么會有一瞬間,突然覺得這個沒毛的人類很好看呢。
鑒于甄白剛才亂跑,她的后腿上又重新上了繩結,繩子的另一段被束在了江硯的右手腕上,少年在家里忙前忙后時,她就窩在江硯的布口袋里,跑不了,繩子短得很,她要是想扒拉著下地,腿腿和自由就必須做個選擇。
甄白從口袋里露出半張毛絨的臉蛋,看著熟練地燒火燒菜的少年,她的兔牙又開始磨得吱咯吱咯響,她收回剛才的夸贊。
哼,狡猾的人類。
哼……丑陋的阿硯。
晚飯被端上了飯桌,一盤子今天剛摘下的炒青菜,四個大窩窩頭,還有小半盆子的蘿卜湯。
看到熟悉的面窩窩,甄白口水都要掉下來了,她撲騰了兩下,動靜不小,江硯的目光就落了下來,他猶豫了一會兒把兔子抱了出來,讓它蹲在自己的膝蓋上。
江硯家的窩窩頭是用地瓜面和玉米面各摻半做的,既沒有純用地瓜面做的黏硬,也沒有玉米面的松軟香甜,只有股子淡淡的甜味,不軟不硬,還算能入口。
江硯也不明白這兔子怎么就不愛吃青菜也不愛吃蘿卜,偏偏就看上了他家的窩窩頭,把手里的窩窩掰了兩半,一半遞給了巴巴看著他的小東西。
甄白咬著雜面窩窩,三瓣嘴一聳一聳吃得香甜。
江老四瞇著老花眼看去,桌上立了支長長的新蠟燭,燭火光亮,把窩在江硯膝頭的一團影子拉得長長,江老四又把目光落在江硯身上,布滿褶子的臉上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