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桃都山,清風和沐,花艷似血。
銀鈴聲響,詭異清靈,紅色傘帽杵地,仔細一看,那卻并不是真的紅傘,卻是一根油傘形狀的石頭棒子,咋一看粗糙得很,細琢磨又巧妙得緊。
白衣之下一雙素色布靴,踏落花輕行,身形雖單薄飄零,卻不染塵埃,只道是好一副仙風道骨,背一頂破爛斗笠,杵杖而行,巧添了幾分樸素,看背影像名游歷山川的少年男子。
少年停住了腳步,仰頭高高望去。
“只影老鬼,我回來了。”
其音輕靈,像珠落玉盤,眉、眼、唇皆明媚如桃。
這樣一看,卻不是一位少年,而是一位女扮男裝的少女。
朝少女望著的地方看去,老樹盤根,盤根錯節,節節生花,花似血,血似海,花海之間,分明臥著一襲黑衣。
黑衣立膝而臥,一手枕頭,一手執杯。
衣不是尋常衣,是葛布壽衣;
手不是尋常手,是蒼白勁手,纖長有力,骨節分明;
頭不是尋常頭,黑發如墨,傾瀉而下,眼生邪魅,面露狂狷,陰柔有余,剛毅不減;
杯自然也不是尋常杯,是金烏鳥形琉璃杯。
黑衣男子卻并不作答,傾杯而倒,一杯香露落口中,萬千血花盡飄飛。
那花倒不是真的血花,卻是血紅的桃花,那樹也不是別的什么樹,只是一棵老桃樹。
可以說整個桃都山都是這棵老桃樹的樹身,盤踞三千里,無葉無果,終年花開似血。
而眼下此情此景,少女卻是足足看了兩千年,再看依然覺得,風月無邊,甚是妙哉。
而此妙景流傳至人間,便是天上地下八大奇景之一的“只影傾杯(花殤盡)”。
一杯飲盡,黑衣男子一拂袖收了金烏琉璃杯,翻身而起,立膝而坐,隨意睨了少女一眼。
這才發現,少女臉上身上皆是斑斑血跡,雪肌白裳甚是惹眼。
不僅如此,在男子眼中,一層血煞濃霧正籠罩著她,而少女卻燦若桃花,全然不覺有何不妥之處,名喚只影的男子面露難色。
“這…”
只影又一拂袖,便拂去了少女的斑斑血跡,原來那些血跡皆不是少女自己的。
“你且說,這一千年,你都去了何處?干了何事?”
只影故作威嚴老父親口吻。
“碧落黃泉,碧水山川。”
少女眉開眼笑。
“信口胡說,我就住在桃都鬼門,何時見你去了黃泉?”
“嘻嘻,黃泉沒有去,天上也沒有去,就在人間走了一遭。”
“只影老鬼,渴了,給我一口牧仙釀,許久未喝,想念得很。”
說罷,少女摘下破爛斗笠,放下手中傘棍,席地盤腿而坐。
只影這才從樹干上跳下來,托掌喚出金烏琉璃杯,已是盛滿了流光美酒。
“人間游晃一千年,那你得干了多少缺德事,你看看你這渾身的煞氣,我老鬼都嫌瘆得慌。”
一邊搖頭嘆息一邊將酒杯遞給少女,少女接過酒杯一倒而盡,甚是暢快。
少女在外都報桃都山逍遙鬼的名號,聲名在外,多的是人來桃都山找只影尋仇,若不是他老鬼法力無邊,只怕是早死了百八千回了,只影又豈能不知。
“也不多吧,遇神誅神,遇鬼殺鬼。”
少女一抹粉唇站起身來,輕描淡寫,將金烏琉璃杯遞還只影。
“可有殺人?”
只影神色嚴肅。
“殺了。”
少女抬頭望著他,一臉無邪的淺笑。
“小星星,我只影是只逍遙鬼,何曾教你殺過人。”
原來少女名喚天星,只影老鬼喜歡稱她為“小星星”,不過少女的名字原本就是只影胡亂取的,他想怎么叫便怎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