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官倒也講禮數,先給便宜師父施了個禮,然后師徒二人相對而坐,由洪熙官絮絮叨叨地講述這兩年多的經歷。
聽完洪熙官所言,至善合什而嘆:“阿彌陀佛,你打算動手了?那又是一場大殺孽。”
洪熙官可不像至善那么慈悲為懷,他有大慈悲:“殺孽本就有,以殺止殺以武止戈,早日恢復太平,老百姓早一天過個好日子,這才是大功德。”
“這么說草原高原你都以經安排好了,現在是想平伏海波?”
“對,海洋很大,海外有很多大島甚至陸地,它們可以作為我們的大后方,拓展活動空間,有可耕之地,有可蓄之民,如此才能休養生息,方可于清廷一戰,整天拘束在一小塊地方與清廷斗來斗去,不如跳出來發展自己。”
至善頹然點頭:“如此說來,少林于將來大勢關礙不大。”
南少林還是邊緣化了,至善卻無能為力,大寫的遺憾貼在臉上。
看來便宜師父能接受,只是帶點情緒而已。
洪熙官乘虛而入:“師父,弟子所來便為此事,弟子走遍草原高原,有些心得體會,特來與師父相商。”
至善突然瞪大了眼,又瞇了起來,他估摸到洪熙官想說的什么,只是沒有想到那么快,有些措手不及。
宣了聲佛號,至善擺了擺手:“但說無妨。”
洪熙官坐正了姿勢,盡量要自己顯得嚴正些:“師父,佛門欲得善此善終,就必須遠離朝廷,回歸世俗。”
“回歸世俗?”至善神情有些迷茫,看著徒弟等待解答。
洪熙官爽朗地點頭:“信徒的身份不是獨立的,而是多元的,即便是出家的僧人,佛徒也僅是一重身份,他們也是世間人,需勞作生息,比如訓練武士、比如導人向善、又如安民祛怨,總之,不要將佛徒與世人區隔。”
至善似有所悟:“你擔心的是田產寄托?”
“這只是一部分,歷朝歷代,佛門與朝廷的沖突就在于朝廷想管寺廟里的事,寺廟又想將朝廷擋在門外面,如果拆了這道門,佛徒可以世俗身份參與世俗事,以佛門身份修習世外法,二者不沖突,則無咎。”
“那豈不是像道衍大師一樣?”
“對,光明正大地入世,以世俗身份入世,在世俗中行事不違世俗之矩,于佛法修行中不違佛法之規,找到共同點,則自然兩廂無礙。”
至善沉重又敏銳地斷定:“如此佛法便須革新!”
洪熙官倒是胸有成竹:“歷代以來,佛法就一直在革新,有小乘有大乘,從來就不是一成不變的,只要向善的根本不丟,又有何畏?”
至善搖頭:“那與清廷的行事又有何異?”
傳染了,洪熙官搖得更快更堅決:“差了很遠,清廷要求佛門聽話為其所用,不管善惡是非,弟子希望佛門一心向善,是否參與世俗全看佛徒自己,只要不作惡不逾矩,佛徒與普通百姓又有何異?”
至善恍然:“阿彌陀佛,不失為兩全之法。”
“在弟子心目中,以后像武當等道門亦復如是,以后的世俗有僧人有道人卻無佛門和道門,佛門和道門僅在世外法中存在,不得進入世俗中,如此門派與世俗無涉,則萬法自然。”
至善被說通了,神情稍霽:“此乃世外之門曲伸之道。”
洪熙官幫至善進一步開解:“水利萬物,水無常形,無過不及,隨曲就伸,既為武道,也是自然之道。”
至善點頭:“佛法隨心,求的是大自在,亦是自然法。”
洪熙官見說通了,自然也壓一下撫一下,他拿出了一本冊子,放在了至善面前,上面赫然寫著“羅漢拳勁”四字。
“學了拳,可以去當教頭,乃是自己當教頭,而不是少林寺派出的教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