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定是我的侄兒,還在襁褓中小弟就蒙了難,是熙官將他救了出來,所以一直以熙官的兒子示人,為的是掩人耳目。”
陳近南一下子就蒙了,有驚疑,又有欣喜,手像是打擺子一樣顫了起來,還沒到年紀呢,怎么老人癥就犯了?
不怪陳近南,這個消息有點睛天霹靂。
他驚疑的是朱紅枚所言真實性,但陳近南很快就腦補了出來,朱紅枚還在南少林時并沒有眷侶,猛然間多了個兒子還認下了,此事必有蹊蹺!
能讓朱紅枚豁出去作出這等犧牲說明這個娃娃必非尋常這輩,現在朱紅枚說出了隱秘,那一切就通順了。
自己竟然給大明正塑苗裔啟蒙開悟,豈不是一代帝師太子少保?
而且洪文定的品性在朱紅枚和洪熙官的教導下一點都不歪,當眾指責馮錫范被陳近南視作有膽識有正氣,能指揮野獸則說明洪文定異于常人天生貴相。
陳近南想通了當即離席向朱紅枚和洪熙官長揖作禮,真是感激泣零:“公主和熙官受了委屈,臣替萬民感激公主拳拳之心,謝熙官庇護大明根澤。”
朱紅枚和洪熙官只能生受,不過朱紅枚還是撬了撬嘴角:“也不算得委屈,熙官是本公主的駙馬,為朱家忍受罵名也是應份。”
洪熙官確實有些不好意思,側身避過,在這方面他遠沒有朱紅枚犀利。
陳近南再行一禮才直身而起,仍然激動不已:“文定的身份掩飾得太好了,公主的確深謀遠慮,文定,這個名字就不是普通人能受得起的,微臣竟然沒悟透,實在是愚昧。”
說她胖朱紅枚還喘上了:“現在好受了吧,還要當拗相公嗎?熙官都跟你說過當一朝宰執遠比當軍師要來得爽快,你當時就是個榆木疙瘩。”
陳近南有些羞赧,回想起來洪熙官確實是有過這番提醒。
當時讓陳近南給洪文定開蒙似有深意,帝師當宰相,這不是歷朝歷代的傳統么,為弟子鞠躬盡粹鞍前馬后,可不就是理所應當。
原來是這層意思,唉,自己在第一層,朱紅枚和洪熙官都到第五層,差一點就辜負了,想到此外陳近南不覺冷汁涔涔,差一點濕了后背。
輕易就忽悠住了陳近南,洪熙官來當白臉收口子:“陳軍師,此事還不宜聲張,卻可告知于克臧,沒有允他跟著延平王離去也是忠孝之道,圣人教誨,小杖受大杖走,非為不屑,實乃至孝,子侄輩如果能替父輩修補過錯挽回聲譽,也是孝道。”
陳近南大感其然,忙不迭點頭,他會找機會跟女婿談心。
洪熙官是故意將鄭克臧留下的,為的是給人一種印象,天地會認賢不認親。
只要有能力,只要品行沒問題,什么出身都不是問題,這是千金買馬骨,能改變寶島大軍的風氣。
鄭克臧受了陳近南的影響,行事更趨君子之風,同時他也會成為洪文定的好幫手,師兄嘛,算是一家人。
說實話,陳近南自己也認為跟朱紅枚合作遠遠比原來為鄭家做事要開心得多,至少他看到了將士們臉上久違的笑臉,這是有奔頭的跡象。
在小島上當個山大王也不見得比在大王朝為政一方好,后者更能實現人生抱負,因為舞臺大了,鑼鼓聲高戲更彩。
安撫住了該安撫的人,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在寶島、瓊崖進而呂宋甚至整個南海推行懇植,廣積糧,緩稱王。
其實這些政策陳近南早就向鄭經進言過,也試行過,都看到成效了,可鄭家又縮了回去。
洪熙官道出了陳近南一直不得其解的原因:“鄭家原來是海盜出身,搶掠慣了,來得輕松就不愿意費力氣,讓他們靜下心來植造發展實在是天方夜譚,所以鄭家割據一島還行,卻沒有成為王朝的底蘊。”
這話在理,陳近南稍事對比就發現了洪熙官所言直擊要害,不能生聚民眾的一伙人,就是烏合之師。
沒綱領沒目標沒辦法,也不怪得鄭家江河日下。
洪熙官覺得要把這個教訓深刻入腦:“事情要規劃在前面,不要以一島的視野來盤算,而要以一個王朝天下的觀念來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