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從床榻上坐起,抬手輕輕撕掉臉上的偽裝,露出那張還留著淡淡碎屑的清麗臉蛋,摘掉發套,披散下黑色的發。
“是人,就都是會累的。”她面露微笑,如那個晴朗的下午,在神社庭前那樣和風俏皮。
“你可以一直偽裝下去的。”忱幸說道。
“那你身邊這位女伴,可能要上手來撕我了。”巫女攤了攤手,解掉了屈腿的綁帶,舒展了一下身子。
貝爾摩德冷哼一聲,未置可否。
她沒有說的是,雖然眼前之人的化妝水平不低,但在她的面前仍然有跡可循。換句話說,就算沒有忱幸的感知,以她的閱歷和經驗,也能發現長壽婆的秘密。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偽裝的?”她問道。
“三年前。”巫女平靜道:“在我母親死后。”
“也就是說,之前的長壽婆其實是你母親假扮的?”貝爾摩德說道。
“對。”巫女點頭道:“因為她太喜歡這個小島了,不想讓長壽婆就這樣死掉。”
“為了其他人的那個長生不老的夢嗎?”貝爾摩德淡淡道。
巫女無聲笑了下,沒有回答。
“那你殺人是因為?”忱幸問道。
“為了報仇啊。”巫女說道:“三年前,壽美跟紗織她們因為在慶典上沒有抽到箭,所以就燒了倉庫泄憤。她們看到我母親假扮的長壽婆進了倉庫后,就想試試看她是不是真的是永遠不死的象征。所以...”
她揩了揩眼角的淚,輕聲道:“如果不是幾天前紗織因為弄丟了箭,亂了手腳說出來,我還不知道當年的這件事。”
忱幸默然。
“說起來,你還是第一個問我累不累的人呢。”巫女笑了笑,“其實那天跟你們解釋我曾祖母的話,我大概每天都要跟來這里的游客說一遍,然后如果有人慕名拜訪的話,我還要趕緊化妝。還真挺累的。”
“你難道沒有想過要離開這里嗎?”忱幸說道:“這幾年一直是你在獨撐...”
“沒有。”巫女搖搖頭,低聲道:“這是母親拜托的事情,而且還有那么多相信長壽婆的人,我不想看到他們失望的眼神。”
“那你就不為自己著想,不想解脫嗎?”忱幸緩聲道。
巫女微微偏頭,看向窗外,脆聲的鳥在枝頭,樹葉窸窣。
良久,她都未再開口。
……
忱幸跟貝爾摩德在海上風浪將涌的時候離開了人魚島,彼時柯南他們還沒走。
“我以為你會幫那個巫女。”
甲板上,貝爾摩德靠著欄桿,看著身邊之人。
忱幸望著逐漸波濤洶涌的海面,“怎么幫?”
貝爾摩德挽了挽被海風吹亂的頭發,淡聲道:“要想救她的話,你的能力應該足夠。”
“她不會接受的。”忱幸說道:“在身份暴露的那一刻,她心里的長壽婆就已經消失了。”
貝爾摩德聞言莞爾,“要這么說的話,你也算是殺人兇手了。”
殺人兇手么?忱幸仰起頭,遠處烏云低沉,青冥晦暗,風中掠來潮濕的氣息。
他是在后來聽服部平次說起了這起案件的結果,島袋君惠自首了,這在柯南的意料之外,雖然他所推理出的真相中,兇手就是她。
服部平次很驚訝,但當證實之后,便只剩唏噓。
令人感傷的是,其實人魚島上那些上了年紀的住戶,早就知道了長壽婆是她假扮的。事實上,在她母親去世之后,他們就有心讓長壽婆這件事情結束,結束所謂的長生不老這個傳說。
只不過當看到君惠假扮的長壽婆出現在眾人面前后,他們便只剩下了不忍。
而現在,那個美麗的小島上,有關長生不老的噩夢終究是結束了,至于那些人何時才能走出來,就只能交給時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