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手咯咯直笑,弗蘭迪則連人帶吉他不客氣地發出嗤笑。
秦絕佯踹他一腳“以前沒聽說過你語言天賦這么好。”
“是啊,我他媽得是有多閑才會告訴你我媽是奧奈利亞人,祖上還有池蘭血統,早八百年是個貴族。”弗蘭迪反唇相譏。
秦絕皺起臉“看看這個花哨的金發小子”
又道“嘿,你明明是a國的黑幫。”
“這就要問我媽當初為什么要嫁給我那個a國本土的混蛋老爹了。”弗蘭迪呵了一聲。
他們“拌嘴”的同時也在玩樂器,樂手聽不懂,但笑瞇瞇地用音樂加入。
且奏且聊,秦絕終于理解了弗蘭迪混亂又頗具戲劇性的家族關系。原來他的全名是弗蘭迪莉雅馮克萊門斯杰諾瓦,“迪”和“馮”都是表從屬、強調家族的標志語,翻譯過來大約是“池蘭國、祖上來自古老克萊門斯領土的莉雅女士,在奧奈利亞國、杰諾瓦城所生的兒子,弗蘭”。
“”真夠復雜的。秦絕面部肌肉一抽。
按理來說弗蘭迪應該隨他那個a國父親的姓氏,叫弗蘭科切斯。他也的確頂著這個名字活了十幾年,然后在母親去世的時候主動更換成了現在這串長長的姓名。
在父親也死去之后,繼承家族事業的弗蘭迪拍板將“科切斯”改成了“馮”,質疑的人都被雷霆手段解決,久而久之人們便自發將改姓這一行為賦上“這是首領在表示轉型的決心”等意義,只有弗蘭迪本人清楚這只是他自己的率性而為。
秦絕繼續套話,弗蘭迪清楚她的意圖,但也沒有防備,用他一貫的仿佛在唱歌的語調沒頭沒尾地回答。
一塊一塊拼湊線索,秦絕因此得知那個所謂的“d家族”是a洲的黑幫集團德梅特利烏斯,在弗蘭迪帶領馮氏家族逐漸由黑洗白、轉型為商業帝國的時候還在地下干著黃賭毒的勾當,跟拉蘇爾火并的原因是能源生意起了沖突,弗蘭迪的魔術酒吧純屬因為離得近,遭受了無妄之災。
龍有逆鱗,被觸及到底線的弗蘭迪這次真的動了火,想把這兩個家族挨個端了。
a洲面積廣大,勢力復雜,所以他先回了奧奈利亞。母親“黑手黨女皇”的威名尚在,弗蘭迪回這跟回老家一樣,如果他有心,完全可以重新收攏一批龐大的勢力,把拉蘇爾家族這個趁亂崛起的外來者清出這片地盤。
秦絕對此的評價是
“弱智啊。”她感嘆。
弗蘭迪是整個藍星轉型最成功的黑道頭子,憑那一手和秦一科技達成的智能汽車轉售合作就已賺得盆滿缽滿,富可敵小國。而拉蘇爾和德梅特利烏斯這倆集團權勢弱、油水少不說,干的還都是見不得光的臟活,弗蘭迪特意分出力氣對付他們就跟獅子下泥水糞坑里咬死野豬一樣,氣是出了,但折騰得自己一身腥臊,可以但沒必要。
更何況,為了一起玩音樂的友人復仇,最終殺昏了頭,徹底蛻變為外在強大內心蕭索的首領,再也找不回初心的快樂這真的值得嗎
弗蘭迪回了一串憤怒的琴聲。
秦絕先是用手風琴“哈、哈、哈”了三聲,然后摸索著演奏出一段傷感的旋律,是首搖滾歌曲的即興抒情版。
弗蘭迪瞪著她,很快移開了視線,眼睛盯著水面,手上哀悼亡人。
樂手靜靜地坐在船上,鋼琴聲隨他倆的風格改變而改變。感傷與憂愁彌漫開來,接著逐漸被弗蘭迪的吉他聲帶動,爆發出濃烈的慍怒,秦絕試圖抗衡,吉他歇斯底里地嘶吼,最細的那根琴弦悲鳴欲裂。
合奏不復和諧,像有人在撕扯布匹,生澀難聽。就在這塊虛幻的布即將徹底裂開的時候,水流似的鋼琴聲急促但溫和地大面積鋪開,猶如細雨澆滅大火,空氣里僅剩木柴潮濕的焦香。
弗蘭迪愣了愣。
他看向樂手,樂手沒有回望,也沒有察覺到他的視線。她專注地彈奏著那架61鍵電子琴,手指在琴鍵上躍動,眼睛時而閉上,時而睜開,臉龐像維納佐拉這座城市一樣溢滿了霧蒙蒙的柔情。
秦絕的手風琴聲在短暫的停頓后也加入進來,樂聲溫柔悠揚,合著夜風拂過弗蘭迪殘存猙獰的面孔。
他的吉他發出一聲切弦的“嚓”音,之后的幾分鐘里都沒有響。
秦絕開始彈爵士。
樂聲變得慵懶輕佻,從節拍到音符都充滿了隨意,弗蘭迪時不時撥動幾個音,像心不在焉,又像隨波逐流。但慢慢地,他哼出一些旋律。
秦絕用不那么精湛的口技模仿鼓點,弗蘭迪零星吐詞,樂手開口和聲。
很長一段時間內,尖舟上只有音樂和歌。
然后秦絕歸還了手風琴,與笑盈盈的樂手交換位置。琴音再起,弗蘭迪在唱,在怪叫,在嘶吼,維納佐拉的運河接住了他下墜的情緒,悲傷和憤怒都被柔柔清波包裹。
教堂的鐘聲遙遙傳來,只有一響,象征著半點。
秦絕整了整衣袖,隔著布料按下信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