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她也以為自己并不是女人。她從小到大就是家里的兒子,戶口本和身份證上性別都明明白白地標注著“男”字,母親對她千叮嚀萬囑咐,要她保護好自己的**,在學校上廁所要進隔間,在家里不能在爸爸面前換衣服,等等。直到初中生物課本給了她一個巨大的沖擊,她沒有男人都有的器官,但也不像女人一樣會來大姨媽。她到底是男是女?
秦絕當時懵了,回家問她的母親,那個女人卻嚴肅認真地告訴她,兒子你當然是男孩,只是和其他男孩不太一樣。
“因為你小時候身體不好,總是生病,所以和其他男孩不一樣。”
她永遠都這么說,也永遠都不忘記叮囑她:“記得打針吃藥。”
呵,打針吃藥。
秦絕快速沖了個澡,浴室里有個中等大小的醫療箱,她拿出來,動作熟練地開始處理身上的淤青和傷口。秦景升自從酗酒后就沒怎么去過健身房,力道大不如前,被他按在茶幾上打還沒有末世里被喪尸爪子劃一道要疼。
不過,對于那時候十幾歲的自己來說,這股痛感和無力感足以在身心留下深刻印象。
她被斷斷續續打了四年,皮肉早鍛煉出來,用家鄉話來說就是“皮實,抗揍”,就是被劃出傷口來也能比其他人更快止血,處理傷口的時候秦絕摸了摸,有兩塊已經結痂了。
肌肉記憶讓她摸向放在醫療箱最上層的針管和試劑。秦絕頓了頓,把它們拿在手心,試劑上沒有標簽,她母親說這是給她特別定制的營養素。
從兩歲開始,她用這個借口騙了她十七年。
秦絕把浴巾疊了幾下,搭在浴凳再坐上去,臥室太大浴室很窄,她那時挨打后總喜歡躲在浴室里,后背緊貼在墻面上,這樣就不用擔心秦景升突然從背后把她推出去,或者抓起來往墻上撞。
秦絕靠著墻閉上眼睛,讓記憶跳過系統空間里那些不知長短的虛幻歲月,開始回憶。
她母親江秋月和秦景升結婚后的那幾年,家里還不富裕。秦絕是意外懷上的,發現的時候也有幾個月了。秦景升心疼江秋月的身體,不同意流產,江秋月也不想放棄,于是創業剛剛起步的秦景升拼命跑業務掙錢,他去外地談生意的時候江秋月趕上早產,秦絕就這樣出生在一個野醫院里。
江秋月說,因為是早產兒,當時條件又差,她每天都擔心她和秦景升的孩子活不下去,幸好有個好心的大夫給她配了土方子,可以增加營養,對身體有益無害,后來科技進步,土藥方也直接配成了藥劑,秦絕就這么從小打針吃藥長到了十九歲。
如果不是她被破產后酗酒的秦景升打死穿越到了末世,可能江秋月的這個謊言會持續到她躺進棺材。
秦絕十三歲時秦景升的公司投資失誤,一夜破產,原本做全職太太的江秋月干起老本行,卻出乎預料地從飯店服務員一路升職到酒店經理。男人的自尊心只有那么可憐巴巴的一點兒,江秋月掙錢越多,賴在家里的秦景升越是墮落,每天在家里玩電腦、酗酒,原本很是喜愛的“兒子”也看著不順眼,開始變著法虐待。理由什么都有,比如皮膚白,娘兮兮的,一點兒不像個男人,于是就拎著秦絕在夏天暴曬,曬到她中暑暈過去,皮膚徹底曬壞了,變成她爸滿意的“有男人味的小麥色”。到了后來已經懶得找借口,喝酒了上頭了,看著不順眼就動手。反抗是打,不反抗也是打。嘴上嚷嚷著“我打死你”,也確實在秦絕十九歲生日這天,真的把她打死了。
就還挺言而有信。
瀕死的秦絕睜開眼來到了陌生的世界,在那里生活沒到一年,天災驟降,末世來臨。又過不久,她身上突然“覺醒”了系統,系統功能齊全,可以兌換物資或各種技能。
“我不需要。”秦絕對這個意外來客十分警惕,什么穿越末世大開金手指,小說里的橋段放在現實里哪有人會直接當真?
“你確定嗎?”當時系統在她腦子里嘿嘿笑著說,“你可能不知道吧,你體內的激素相當紊亂,雄性激素嚴重超標了。”
……
秦絕睜開眼,垂眼看著手里的針管和藥劑。
母親嘴里的“營養素”,其實是雄性激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