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殺過這樣一對男女。”
季聲冷然道,“我親眼看到了!”
只要赤那承認,他就可以定罪,可以了解多年夙愿,親手把殺害他父母的兇手送進監獄!
在季聲的逼問中,赤那的眼睛伴著回憶,猛地閃了閃,本來木訥的神情為之一變。
“對。”
赤那眼珠左右轉動著,不住地回想,又因為回想而顫抖起來。
“我殺了他們。”
季聲舉著錄音筆,雙眼通紅,死死咬緊了牙關,下頷都在發抖。
“告訴我,他們是誰?你殺的是誰?”
只要最后一步,只要赤那的一句話,他就能遞交證據,送上法庭——
赤那僵硬滯澀地抬起頭來,像臺許久沒有涂抹潤滑的機器。
他看著季聲,仿佛看見了最恐怖的森羅萬象。
猛然間,赤那捂住頭,痛苦得如同得知讓林玲吸毒是錯的那天一樣。
“他們……”
他連呼吸都在顫抖,“他們是我的父母。”
——季聲的憤怒與恨意一瞬間凝滯了。
赤那雙手抓緊了頭的兩側,失了魂般喃喃低語:
“我殺他們的時候,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叫我兒子……
“叫我活下去……
“她身旁的那個男人說,‘爸爸把這里炸了,你快跟叔叔逃’。”
可是那時,赤那根本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東西。
他只是殺死了兩個陌生人,像他絕大多數時間做的那樣。
殺人的時候,他覺察到一道目光,猛地轉頭看去,卻發現是BOSS的兒子。
他知道他。
他們曾見過一面,那時候,蹲在“房間”里的赤那看著他,心想:他好像跟我一樣大,但為什么不用殺人呢?他還在笑,好像很開心的樣子,為什么呢?
畫面一轉,少年赤那坐在逼仄的角落,迎上季聲好奇的目光。
他聽見他用清亮的聲音跟一旁的BOSS說:“爸,這就是你養的狼啊?”
目光和笑容都純粹極了。
赤那毫無波瀾的目光也升起一絲好奇。
他在想,“爸”是什么?是課本里寫的父親和兒子嗎?
屏幕再轉,林玲摸著肚子,在青年赤那的懷里抿嘴輕笑。
“傻呀,你要當爸爸啦。”
赤那的神情愈發掙扎扭曲,十指幾乎摳進太陽穴,挖出血痕來。
直到林玲教給他,直到季聲提醒他。
他才在很久很久之后意識到,原來自己曾有過的親情,也被他親手毀掉了。
林茹娟崩潰慟哭的慘狀歷歷在目。
赤那的顫抖甚至帶動了桌子,季聲的咖啡杯與杯碟相碰,泠泠作響。
“夠了。”
與心神潰散的赤那不同,季聲平靜得可怕。
他輕聲說:“剛才的話不許告訴任何人。”
又說:“這是命令。”
這四個字仿佛一道咒語,赤那驟然驚醒,被本能強制冷靜下來。
幾乎是壓著季聲的尾音發聲,他放下手垂在身旁,低頭說了句“是”。
他太需要被人命令了,這就是他從有意識起就接受的、“活著的意義”。
季聲伸手把咖啡移到一旁,聲音仍平靜:
“呆在這里,不要走。”
“是。”
“不要殺人,但也不能被殺。”
“是。”
“等我回來。”
“是。”
赤那找到了最熟悉的感覺,他調動著周身的狀態,在本能里感覺到了一絲安心。
兩人走出咖啡廳,季聲手臂上搭著西服外套,離開之前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說,季海和周愛萍叫你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