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欺負別人和小動物的,是壞人。
與之相反的,是好人。
尚不及垂發之年,已能辨善惡。
若是讓現在一些正為自家孩子的暴力任性舉動而頭疼苦惱的家長們知道了,還不知會怎么羨慕。
他們會想,這孩子多么懂事,多么乖巧,養起來又是多么省心。
想要收養喬嶼的人家也這樣想。
幼年缺乏父母親人關愛的小孩子,要比同齡人更為敏感脆弱,他們的“自我中心”和被嬌生慣養孩子的“自我中心”是不一樣的,同樣是自私,前者是基于“我缺少,所以我更貪婪,更害怕失去”,后者卻是認為“我天生就該有這些,所以給我更多”。
于是來到孤兒院的大人們有不少人一眼就看中了喬嶼。
是個女孩,長相伶俐可愛,安靜不吵鬧,很有禮貌,還會主動給人倒水,只是有些害羞和內向,問題不大,反而更惹人憐愛了。
他們蹲下來問喬嶼:“你愿意和我們回家嗎?”
彼時喬嶼已有七歲半,但依舊小小的,無措地看著大人們伸出的手。
她試著相信過,試著告訴大人們,“我可以看見聲音”。
第一句話說出來他們通常都會笑著說:“傻孩子,那是聽見聲音,不是看見。”
然后喬嶼猶豫著,執著地說:“我可以看見聲音,它有顏色,我可以看見顏色。”
接著大人們原本在笑著的表情就會僵住,他們會看向院長,雖然嘴上沒有明說,但眼神喬嶼卻是能懂的。
她知道他們在無聲地問:這個小孩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于是之前還對著喬嶼友善和藹的大人們訕訕地笑著,退卻了,他們其中的一些人(多半是阿姨)并不介意,依舊想給她一個溫暖的家,但喬嶼卻主動退后。
她覺得自己需要“同類”。
只有同類才能相信她,理解她。
孩子的世界簡單又清晰,聽故事時總要問“誰是好人”、“誰是壞人”,玩游戲時“他幫我,他就是好”,“他不帶我,他就是壞”,喬嶼沒那么極端,但她知道所有人都不相信她可以看見,包括院長奶奶,盡管她嘴上總是順著喬嶼的話說下去,可喬嶼能看見謊言的顏色。
淡黃色的,一閃一閃的。
是善意,但也是謊言。
喬嶼在孤兒院長到九歲,見識到了新的顏色。
隔壁新開了一家書店,店面不大,打理它的是個中年男人,經常搬著板凳坐在門口。
他很喜歡小孩子,會對他們笑,給他們糖果,把他們抱在懷里念故事。
有一天喬嶼看見了他。
她抬頭望著男人,而男人眼里流露出了驚喜。
他伸手招呼:“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
聲音是亮的,亮粉色,里面混雜著一些很暗的橙色。
再一晃眼,色彩消失,喬嶼看見的還是那張充滿了善意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