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很低很輕,帶著抑制不住的澀然,仿佛被攫住了咽喉,字里行間皆是歉疚味道。
“且當我是遞交口信的無名小卒罷……!信使帶的消息,沉閣主得空一閱便可。至于,秦飛燕此人——”
沉默彌漫在這對昔年眷侶之間,氣氛沉重壓抑。
“此人,前塵舊事,實無可辯。
“于你諸多虧欠,自覺心中有愧……還是,離得越遠越好,免得錯上加錯。”
沉丹青雖是坐在主位,卻仿佛被綁在刑場。
她由肩至手都微微顫抖著,紅唇開開合合,終是拿貝齒死死咬住。
二者皆是武藝卓絕之人,近在咫尺,豈能聽不見對方慘然呼吸?
世間男女,難逃情關。
“自覺有愧?”沉丹青胸口起伏,眼淚全堆積在眸中,硬撐出一聲諷笑,“那你說來聽聽,愧在何時?!”
她建風信閣以來聽得多少他風流韻事,分明逍遙得很!
秦飛燕沉默良久,曦光透過窗欞在他眉間竟能打出一點陰影,可見郁結之深。
他眉眼顫動,自己也揚起自嘲的苦笑,吐字極輕。
“時時如此,日夜皆然。”
說著,秦飛燕微微抬起了頭,向來波光瀲滟的桃花眼宛若殘秋枯葉,沉丹青的容顏刺進他眼中,刀尖一樣,于是這雙眸子便有了琉璃的色澤,爍動起支離破碎的微光,每一點光亮都攪著許多內容,有些是愛,有些是悲愴。
那一別,他從此不敢看月光。
臺下和屏幕外的觀眾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風流男兒,陳年舊愛,本是許多人喜聞樂見的重逢,卻從未想到這幅情景會有如此深重。
“原來秦飛燕愛一個人是這樣的啊……”
觀眾席里有女孩喃喃。
她道出人群心聲——眾人看過秦飛燕是如何灑脫快活,偷心于無形,也見識過他如何為摯友心痛感傷,他們幾乎以為這是秦飛燕的全部,直到現在,畫面中的那人用這一眼告訴所有人:
并非如此。
他深深愛一個女人時,其實是這般模樣。
“好感”與“愛”有時僅差一步,有時相距鴻溝。即便是之前全心全意支持著“歸雁蘇蘇”的人也不得不懷著沉重的心情承認,秦飛燕是真的很愛沉丹青。
很愛,投入了全部感情的愛,日夜縈繞在腦海中不曾忘懷的愛,不論過了多久也會驟然動心再次傾慕的愛,奉上了整顆心,誓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
可那又是為什么?
為什么要走,為什么藏著心事不與她說?
觀眾恨不得化身為沉丹青本人,扯著秦飛燕的衣領狠狠質問。
難道真是因為不老么?只是害怕天人永隔,怕歲月痕跡給她壓力?
可秦飛燕又怎知沉丹青不愿與他安享幾十年的旖旎時光,最后安詳接受分別的結局呢?
百種疑問,千般滋味,浮現在眾人心頭。
沉丹青只差一點就要落下淚來。
她發狠地皺了皺眉,移開目光,眼睛還用力睜著,甚至連眨動都忍住了,臉上綻出無措又悲戚的慘笑。
“好,好一個——”
沉丹青仰著脖子,手指扣在扶手上,指節發白。
她語無倫次,已帶著明顯哽咽的聲音聽得感性觀眾紅了眼圈。
但這位已至不惑的風信閣閣主沒有如他們所想的那樣厲聲喝問,她只是笑著,抖著,半晌啟唇道:
“好啊,你托我之事,我可以應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