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云起看到了趙文瑄把冰激凌扔進垃圾桶里,也看到了馬如龍面無表情轉身離開,舔狗的心酸大概是不用拆穿的。
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張云起接了電話,是湘大校長江汝勤打來的,讓他過去家里一趟。
掛了電話后,張云起琢磨了好一會兒,大晚上的,江汝勤找他干什么?不過去一趟也就十來分鐘的路程,他起身走到燒烤區跟紀靈說了這事兒,紀靈往他嘴里塞了一塊烤好的干豆腐,擺手讓他早去早回。
張云起離開了住所。
沿著小徑,穿過東方紅廣場,他很快就來到了湘大教師家屬區。
張云起并不知道江汝勤住那棟樓,電話里忘記問了,正打算找個人問問,只是他在幽靜的家屬大院里四下找了一會,問路的人沒找到,倒是看見了江汝勤穿著老漢衫坐在一株銀杏樹下的搖椅上喝茶,身前有一張石桌,上面擺了棋盤,家屬樓一樓過道有燈,映照在他那滿頭的白發上,格外醒目。
張云起笑著走過去,叫了一聲老師。
江汝勤抬眼看了看他,問道:“會下棋嗎?”
張云起點頭說道:“會那么一點點。”
江汝勤放下茶杯:“那陪我來兩盤?”
張云起嘴里說行。
江汝勤讓張云起先走。
張云起直接推卒,他也就是娛樂活動匱乏的小學和初中時代下過象棋,已經好些年沒碰過這玩意兒了,生疏的很,而且下起棋來也有些心不在焉,心思全在琢磨著江汝勤找他的事。在這樣的情形下,又怎么可能是江汝勤的對手?
不一會兒,棋盤全是江汝勤的黑子。
江汝勤問道:“喝酒了?”
張云起回道:“今天請室友吃飯。”
江汝勤點頭:“不錯。談戀愛沒?”
張云起回道:“談了,在北大念書。”
江汝勤說道:“看來是一個不錯的女孩子,不過,你有錢,心性強悍,現在學校里喜歡你的女同學應該不少吧?”
張云起感覺有點不好回答。
江汝勤臉上露出了笑,說道:“改革開放以來,人們的物質生活日益豐滿,這已經不再是我們那個過度強調精神追求的年代了,金錢的作用大大提升,一切朝錢看,這種風氣也漸漸走進了校園,大學生深受影響,但這一點并沒有好壞之分,只是時代走到了這一步,人們生活在這樣的環境和潮流里,哪怕精神上再堅挺的人,也不可能創造出另外一套價值來對抗這種潮流,而只能像浮萍一樣,被裹挾著,在物質的欲望之海里隨波逐流,作為一個教育工作者,唯一感到憂慮的是教育理念卻不能去跟上,在學校里面,老師教學生的,永遠都只能是人應該追求意義的道理,可是,對于普通學生而言,追求意義又有什么意義?貧窮不是社會主義。”
張云起聽到江汝勤的話,心下佩服這個老人的豁達和洞悉事物本質的能力。
江汝勤除了頂著中國計量經濟學帶頭人的帽子,還有一個哲學家的身份,是真正的著作等身,才高八斗,不過有些汗顏的是,開學近兩個月了,他除了翻過江汝勤寫的晦澀難懂看的實在是一知半解的《計量中的時間序列》之外,還沒有拜讀過他真正的哲學大作《我將歸來開放》。
江汝勤有條不紊地擺好棋子,這次他先走了馬,說道:“但是你不一樣,你年紀輕輕就跳出了這些物質追求,不需要再為工作房子發愁,金錢已經成了數字游戲,可以追求一些有意義的道理。”
張云起移了一個卒,笑道:“老師說的夸張了,事實上我經常缺錢,要不然也不會找省國有資產總公司談三方合資。”
江汝勤道:“你這是在暗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