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數據林詩予清楚,聊這些主要是為了營造一個舒適的嘮嗑氣氛,她笑著說:“這個收入不低呀。”
中年漢子擺手:“這個不算啥,這只是一部分呢,咱村里的辣椒基地有我的地,能拿土地分紅,我也入股了合作社,年底還有股金分紅。”
他說起這個有些來勁,也不拘謹了:“我這腿腳不利索,村里頭照顧我讓我在合作社打掃衛生,每天上午和下午去一趟就成了,有勞務費領還不耽誤農活哩!哎呀,講起來這一年咱們村變化太大了!自打云起那娃娃搞了這個合作社,真是家家戶戶都有了奔頭。”
林詩予笑:“那你覺得張云起怎么樣?”
中年漢子吸了一口煙,笑呵呵地講:“這個咋講哩,村里你隨便拎一個人出來,都能給他講一車轱轆好話。我也一樣!總之吧,云起那娃娃能為咱們這些家鄉人干實事,一個人是歪是好,也看他干了多少實事,像一些領導干部那樣,講大話吹牛搶功勞,那不能解決問題。往大點說,古往今來,哪個朝代是靠這些成事的?咱們中華民族可不信神哩!但是我就琢磨吧,咱們國家8億多農民,你說不努力吧不干實事吧,個個起早貪黑在地里挖刨,一年下來還是吃不飽飯,這,這個叫啥……”
“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對對!就是這句話。”中年漢子不住地點頭:“還是文化人有水平,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我們這些農民一輩子在土里種莊稼,卻不知道挨過多少餓。”
林詩予問:“為啥呢?”
中年漢子咧嘴笑,一排白牙閃亮亮的:“這個哪里是我們這些泥腿把子想的明白的呀?我只曉得種地,但是,去年底云起那娃娃在合作社籌建大會上講過一句話,我就覺得有些在理,他說,不能因為整個國家都在跑步前進,就忽略了這些被撞倒的人。”
林詩予許久沒有說話。
時候不早,中年漢子把旱煙棒卷入腳底板踩滅,向她道了別,然后拖著一條瘸腿趔趔趄趄地推著架子車,拉著滿地排鼓鼓囊囊的黃豆,前行在灼熱的路上。路上那些往合作社送完黃豆回程的父老,像脫羈的老黃牛,腳步十分地輕快悠閑。大地無限延伸著,野草長滿了坡頭。
枯榮有時,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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