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暫時議和,休養生息幾個年頭,似乎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罪孽,難道真的要弄得戶口減損大半,尸骨如山,流血成海嗎?
這個事情到底要如何決斷?
趙桓在慶功宴上的表態,雖然很直白了,李邦彥也拋出了府兵制的事情,隨后李綱辭相,呂頤浩上了萬言書,諫言土斷,攤丁入畝……
這些事情看似順理成章,可還有一個問題沒有解決。
有人要問了,這么干,或許能打贏金國,可付出了這么大的代價,究竟值不值得?難道就一定要這么激烈嗎?
就不能選擇更圓融的方式嗎?
大宋朝堂的思想并沒有因為李綱的離去,而變得統一,不同的意見只是暫時壓了下去,卻沒有真正解決。
“諸位愛卿,你們都是飽學之士,金富轍一介外臣,他的意見說完了,朕也不是要大家駁斥他,只是想問問大家伙,也請教天下人,到底要怎么看當下的事情,能不能暫時議和……”趙桓笑道:“朕先言明,暢所欲言,你們不用為了迎合朕,就違背本心,咱們把好的壞的,都擺在臺面上,說個清楚。堂堂正正,大鳴大放……”趙桓說到這里,先把目光落在了呂頤浩身上。
“呂相公,你先談談吧!”
呂頤浩繃著臉,微微頷首,思忖了片刻,他才道:“啟奏官家,臣以為金富轍之言,是在顛倒黑白,混淆視聽。臣只想說一件事,金人圖謀大宋,十幾萬大軍南下,殺傷搶掠,無惡不作。我大宋上下,萬眾一心,奮起反擊,一年之間,斃殺的金兵也在幾萬之上,重創金人氣焰。結果就有人講,說打仗不對,兵連禍結,勞民傷財,要給百姓休養生息,仿佛官家和朝廷有意害大宋百姓一樣?”
“我只想問問諸公,冤有頭,債有主!這場仗是咱們選的嗎?難道真的是所有的戰爭都是錯的?只要不打仗,不殺人,就是好的?就是老百姓想要的?”
“對于這種想法,我只能說迂腐鄉愿,或者干脆說,就是居心叵測……照這個想法,是不是有朝一日,咱們北伐金賊,犁廷掃穴,殺了金人,還要背負罵名?說咱們殘暴嗜血?有這樣的道理嗎?始作俑者到底是誰,又是誰選擇了戰爭,現在說為了黎民百姓,想要議和,當初呢?是誰要攻破開封,把百萬生靈變為奴仆?”
呂頤浩的聲音在大殿回蕩,不少人都瞠目結舌,呆呆看著這位新任的首相,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不管話說得再好聽,可仔細想想,就知道其中的荒謬之處……金人為什么愿意議和,因為他們國內亂成一團,需要時間梳理。不說別的,只要咱們同意了議和,河東,河北,那么多的義軍百姓,該怎么辦?勢必認為朝廷拋棄了他們,我想請問諸公,這個后果咱們誰能承擔?”
“正因為百姓付出了太多的代價,我們才不能半途而廢。金人并非不愿意戰,他們只是害怕戰敗!咱們就該把最慘痛的失敗,送到他們的面前!戰!唯有血戰到底,絕不議和,如此才能對得起蒼生百姓的重托。”
“舉國惶恐之時,是李伯紀挺身而出,力主抗金御敵;二十幾萬金人南下,國家危亡,是宗汝霖拖著老邁之軀,毅然北上,舍身赴死;興漢侯拖腸死戰,拼出了青化大捷;岳太尉給兒子買了十年的新衣,兵進燕京,大漲國威……還有無數將士,浴血奮戰,舍死忘生,換來了今天的局面。若有誰還覺得可以議和,可以緩兵,可以打著為民請命的借口,阻撓變法,抗拒土斷,繼續安享榮華富貴。”
“這樣的無恥之徒,便是國賊,便是真正的奸佞,蒼天在上,千秋青史,自有公斷!絕不饒恕!”
在這一刻,呂頤浩氣勢洶洶,凜然正氣,讓人不敢正視。
人們都說李綱是主戰派的旗幟,可是眾人見識了呂頤浩才知道,敢情李綱只能算溫和了,這位才是真正不計一切代價,抗金到底的男人!
趙桓微微沉默,掃視所有人,淡淡問道:“還有別的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