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向趙桓諫言,追封司馬光,廢掉元祐黨籍,實際上是給自己的道學鋪路,徹底否定新學。
可老頭千算萬算,沒有算準趙桓最厭惡黨爭,你老人家要是直接跟趙桓辯經,沒準他會興高采烈,跟你滔滔不絕。
但是想從司馬光下手,卻是戳到了趙桓的肺管子。
楊時簡直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嘴巴子,一把年紀,居然活到了狗身上,怎么連這點事情都沒有看透!著實該死!
“官家,老臣,老臣非是醉心黨爭的奸佞之徒,只是老臣有感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斗膽諫言,希望官家以道學為重,效仿漢武帝,盡廢新學……正人心,靖浮言。上下一心,君臣一體,方能天下大治,社稷中興!”
楊時嘭嘭磕頭,老淚橫流。
趙桓深深吸口氣,眉頭依舊緊皺,卻吩咐道:“皇兒,快把龜山先生扶起來。”
趙諶把楊時扶起,讓老頭坐下。
“取一碗蓮子湯來。”
趙桓親自送到了楊時面前,讓老頭稍微喝點,穩定心緒……沒法子,年紀大了,身體太虛弱,額頭滿是冷汗,趙桓真怕把老頭給弄死了,那樂子就大了。
“龜山先生,你還是不了解朕,朕一向是開誠布公,有什么說什么。你扯司馬光,真的是太不應該了。按照朕的心思,似他這樣的人,應該挖出來鞭尸才是。”
楊時嚇得手一哆嗦,差點把碗扔了。
趙桓又把話拉了回來,“不過朕也知道,舊黨牽連的士人數量驚人便是朝中重臣,也有許多傾向于舊黨,朕不能在這時候自亂陣腳,過去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朕不想過多在意了。”
“至于龜山先生講,要立道學,廢新學,效仿武帝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這事情朕不反對。”
楊時慌忙道:“多謝官家恩典!”
“等等。”趙桓攔住了老頭,“龜山先生先別急,漢武帝罷黜百家之后,收攏大權于一身,集中全國財力,反擊匈奴,大漲國威……朕可以尊奉道學,但朕想請教龜山先生,道學能給朕什么?”
趙桓見楊時皺眉,他又笑道:“朕也不想聽什么世道人心,天理人欲這套空談……富國強兵,開疆拓土,理財裕民,社會公平……又或者是土斷檢地,攤丁入畝……先生想勸說朕,朕也樂得聽從先生諫言,只是還請龜山先生也體諒朕的難處,為朕排憂解難!”
楊時頓時就愣住了,話說得這么直白,真的好嗎?
趙桓還真就不在乎,學術思想這個東西,不能說沒用……可你就算接受了,還要真正身體力行做下去,收獲了成果才行。
不然只是空對空,又有什么價值呢?
趙桓這種絕對的功利主義,在這幫道學君子眼中,就顯得離經叛道,殊無人君氣度格局,簡直就像個斤斤計較的小商人。
而且趙桓的態度也讓楊時感到了困惑……其實他們是想著用道學規范天子,從而達到致君堯舜的目的。